老屋前的一分园子

作者: 杨润泽 2015年09月16日优美散文

老屋前有一分地大小的园子,现在母亲把它变了花园。

父亲与爷爷分开另住刚到这座院子的时候,院子里的长满的蒿草。那时刚实行“包干到户”和“家庭联产责任制”。母亲忙完地里的农活,挽着袖子挥动着锄头,在院子里垦出一分大小的园地。母亲垦完地打算让父亲种些小麦或者土豆之类的主粮。然而,父亲依旧坚持着他在生产大队里的工作。我记得父亲的单位有一个听起来很让人有历史自豪感的名字:农村医疗合作社,门前挂着那个一人多高的木牌子印着大大的黑字,让我到小学四年级还觉得心里美滋滋的。父亲的雄才全放在“救死扶伤”的高尚而伟大的事业中了,家里的田地大多由母亲打理。指望不上父亲的母亲只能在园子里种点萝卜和玉米,还有一小块种韭菜。

和莫言先生一样,我小时候也喜欢吃饺子。韭菜馅的,再煎着鸡蛋,切碎。当然吃饺子是种奢侈的想法,有时候一年连一次饺子都吃不到。母亲不喜欢吃饺子,大多数原因是她嫌做饺子浪费时间,她说有包饺子的时间还不如到田里地除草。所以记忆里的母亲经常蹲在庄稼地里或者老屋前的园子里搜寻着夹杂在庄稼里的杂草。

园子里种得最多的,先是玉米。下雨的时候站在屋檐下听雨滴落在宽大的玉米叶上的声音,整齐而有节奏,像是音乐老师教孩子们唱歌一样,偶尔有一两句慢于大家的,但听起来还是那么的和谐。种玉米之前要给地里铺一层塑料薄膜,再用小木棍插进土里,扔两粒玉米,倒水,填土,过约一周左右,玉米嫩黄色的一对叶子从土里懒洋洋地钻出来。我曾经蹲在玉米苗前,用手将还未从土里完全舒展开的叶片拨出来,那时候,肯定听到的是母亲严厉的批评声。当玉米长到手指般长,母亲便会把一起长出的两株是较瘦小的那株拔去,以便让茁壮的那株能得到更好的生长。玉米的间隙的土地不能闲着,母亲那时会点着豆子或瓜籽。村人们相互分享和相互帮助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高的境界,或许是社会主义宣传的作用吧,邻居在这时候高兴地从他们家的木柜顶上取下一个纸包,纸包里是各种瓜籽。她抓一把给我的母亲,母亲有时也会把自己存在木柜顶的瓜籽抓给别人。之所以把瓜籽放在高大的木柜顶,是大人们怕我们小孩子偷偷地拿去吃。母亲藏瓜籽的地方我知道,有时趁母亲去田里干农活时,自己搬了椅子踩上去,抓一把放在口袋里,然后赶快溜下来逃到没有人的地方去吃。母亲很少去看她藏的瓜籽,只有种瓜点豆的时候才会想起。母亲发现少了许多瓜籽或别人向她讨要她去拿时却拿不出的时候,我肯定先会被母亲一通臭骂,如果装做死不承认,还会受到母亲藤条的伺候。瓜的叶子很大,叶子底端长满了刺,我们不会轻易去碰它,渐渐地,瓜藤上会开黄色的花,黄花调谢之后慢慢会长出果实来。小孩子们很调皮,把巴掌大的瓜摘下来,将四根小木棍或者火柴插进小瓜里做成“小马”,嘴里还叫着“驾驾驾”,当大人们发现之后,小孩子们又要遭受藤条的服务了。

母亲在园子里种过向日葵,母亲种的向日葵和其他人种的不一样。它的茎干很粗,叶子也很宽大。茎干高过院子的围墙,有时候会碰到屋檐上的瓦片。向日葵开花时金光灿灿,毛葺葺的花盘也金黄色的。那时的院子才最好看,绿色的玉米,缠着玉米茎杆的豆子,玉米地下也是绿色的瓜藤。园子一边的韭菜长高了,母亲用收割麦子的刀片割下一片韭菜,除了自己食用外,差着我送邻居,也送亲戚。

母亲养了鸡鸭。鸭被关在圈里,鸡则到处乱跳。鸡让母亲最头疼的就是它们会到处刨地,用它们的瓜子刨一个小坑,然后他们卧在小坑里。除此之外,它们会用尖利的嘴蚕食刚出土的植物的幼苗。母亲去了几次山里,砍了些灌木,去了枝叶,密密麻麻地做了一个简单的围栏。围栏内的园子里,母亲依然是种玉米、瓜、豆,在原来种韭菜的地里,母亲种了辣椒和西红柿。园子的东南角上,种着一丛父亲从爷爷家里迁植过来的刺玫瑰。

当温饱已经不成问题的时候,父亲在园子里种了一百多株绿油油的云杉。刚开始看到毛葺葺的云杉时还觉得可看,后来渐渐地的不喜欢它们了。父亲把他种的树看成至上的宝贝,说是有很大的商机,未来时代绿化将是主流。父亲说话的时候很开心,给他送苗木的是林场的场长,他似乎给父亲分析的很透彻。父亲种完树后忙他的医疗事业,母亲农闲的时候去村子北边的石料厂或水泥厂做临时工,锄草这样的活计就交给我们兄妹了。不过,给树锄草和给萝卜大豆锄草不一样,给树锄草碰到树根握锄头的手会有感觉,给萝卜大豆锄草一不小心会把萝卜大豆的连着草根一起挖断。我很讨厌给云杉除草,锄头在树间挥动,云杉的针叶刺得双腿发痛。种了云杉苗木的那一年,我和父亲一起拉着驴车到山里寻了些山梨树。父亲在那一年在山梨树嫁接了梨树和草果树。

父亲的云杉从我上小学四年级一直到我去省城求学毕业也没有卖出去。不过园子里的松树少了许多。母亲说,父亲那时种树的时候是从林场赊的账,一直没有还,林场的人到家里折价把父亲种的树挖回去顶账了。父亲和做过村支书的一个老人是村里最早种植苗木的,两个人都为苗木的销路东奔西走。父亲那时还动用了他在卫生系统的关系,请一个什么领导出面帮忙。东奔西跑也罢,托关系也罢,苗木还是没有卖出去一株。当村时的人看到绿色将是未来的主流开始大种苗木的时候,父亲却开始胆怯了。他说自己的那么一点苗木卖出去都难更何况大家一窝蜂地大面积种植呢。

前两年,父亲的云杉终于卖出去了。是外地的一个大客户,他看到园子里的树问父亲怎么才种这么一点,你们这里是苗木种植基础,要大面积种植才能有更大的收益。父亲还是担心销路。那人拍着胸口说:“销路不是问题,就怕你没有货。”他还给父亲留了电话号码,说有苗木资源或者有亲戚朋友想要卖苗木可以直接找他。父亲这下像得了定心丸,在原来种庄稼的地里种了苗木,绿油油的一大片,绿遍了整个山头。

父亲的云杉卖掉之后,园子里只有父亲嫁接的果树。母亲说,孩子们长大了,也不用为过日子而发愁,园子和人一样也是闲着,干脆就养养花吧。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必读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