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枣树

作者: 戴维 2015年09月26日抒情散文

独处时免不了要浮想联翩,尤其是感觉疲倦,不想看书,不想看电影,不想游泳,不想看微信,什么也不想做的时候,唯一无法禁止的是思绪,是不知疲倦的思绪,是无法预料会飘向何处的思绪。只有思绪可以不受时空的限制,信马由缰地,想到哪就到哪。我曾经无数次地试图控制这思绪,试图操纵这思绪,让它按我的意志,瞬间地去我想去的地方,想我的所想。但是,十有八九都是以失败而告终。不是在思绪驰骋中兴奋地失眠,就是在虚渺的思绪中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我也曾试图向前想,想象未来的美好,想象各种可以想象的奇妙,但是,思绪似乎更愿意回到过去,更愿意在曾经的经验里逗留。这或许就是人们所说的乡愁,那所谓的Nostalgia吧。可是,我不喜欢乡愁的愁字,因为,我的思绪里丝毫没有愁,而是有一点眷恋,有一点怀念,更多的是回到了从前那个时候的对未来的憧憬。

思绪就是一幅幅画,那画的颜色随着经历而改变。几天前,上班的路上,蝉鸣不止时,我脑中的画是老家院子里的那两棵枣树。小时候,在树下纳凉,在树下读书,当月牙挂上树梢,邻居们闲聊的声音渐渐远去,蛙声呱呱,蛐蛐欢唱,童年的我想象的是大山外边是什么样的景象。

小时候,我喜欢写字和画画。写字没有成本,找一块方砖,磨平了,毛笔灒上水,可以反复地,任性地写。只有画画需要一点投入,或者买一盒蜡笔,或者买几瓶颜料,在用过的挂历背面临摹着各种英雄人物。那时,过年时,窑洞的墙上贴满了自己的画,省得花钱买年画。

因了这点爱好与特长,也是因为体弱,老师每每在劳动时照顾我去出版报,免去了许多苦役。但是,看着日复一日,永无止境的乡亲们的劳作,心中对种地产生了一种条件反射的恐惧。往往在夕阳西下时,痴痴地想象着山的那边是什么样子。

走出大山,来到省城,不用再担心朝出夜伏的劳作了,但是每年探亲回到家乡时,依然会对着面前的山峰发愣。往往会默默地翻动着心里的记忆,想着山那边的镇子,镇子那边的县城,县城那边的省城。

后来,来到这个岛国,就没有再回老家,每次省亲都是在姐姐家与父亲见面,那两棵枣树,那一座小院,还有窑洞里墙上那些褪了色的画,就成为永恒的记忆。

那两棵枣树中的一棵因年迈而枯了一半,另一棵则被锯掉了。父亲去世后,为了搭灵堂,为了给前来吊唁的亲友烧菜,乡亲们毫不犹豫地锯掉了其中的一棵。那一刻,我心如刀绞,气急地想说怎么不问问父亲就行动了。话到嘴边,扭头看了看停在侧房里的灵柩,才意识到再也无法跟父亲说话了。那一刻,从天而降的孤独,象泰山一样把我压到山脚。

此后,清明节扫墓,又回去过两次故乡。荒废的院子,长满了蒿草,窑洞的门面开始塌散,大门已经摇摇欲坠,祖上留下来的旗杆已经腐朽,大理石的旗杆座子歪斜在蒿草中,似乎在嘲弄着立在面前的“某庄第一家”的石碑。这座石碑据说是当地政府为了振兴旅游业而花公款所立。何年何月有谁造访这样的荒芜之地,已经不是笔者所能想象之事。

自此,思乡的乡也不复存在。可是,在梦中依然会梦到这两棵枣树,还有那夏日的葱葱郁郁,那冬天的白雪皑皑,那初秋的苦菜的独特的清香。不,那不是梦,而是无法控制的思绪,那思绪总要回到深山,从那里幻想着外边的世界。我很享受这样的思绪,感觉到浑身一阵活力泛起,血管里的血在突突地涌动,想象着大山外边的世界该有多么美好。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必读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