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香里梦清辉

作者: 斯丽 2015年09月28日优美散文

桂花开了是不须去仔细寻的,一院清新爽落而浓郁无比的香气便告知了“三秋桂子”的盛放。那清香馥郁、甜蜜,带着秋天特有的爽利气息,而不使人觉着浓腻。

在这芬芳甘爽的桂香中,人的心也格外的开朗闲逸了。与友人闲坐在几棵月桂的包围中,享受难得的轻松,秋日的阳光一大片一大片地洒下来。

“很小的时候,我在浏阳柏加乡下住着,院子里也是有一棵大桂树的。”她静静开口,仿佛在说人家的故事。

“那桂树种在院子当中,不像现在的月桂,树干足有一人抱那么粗,树冠如云,只在秋天开花,细细密密的金黄色花朵在树中是藏不住的,无论从四合院的哪个房屋哪个角度看去,都能找到金黄的桂花。桂花香,那更是沁人心脾,关上窗都闻得到。”跟随她的娓娓叙述,我也似回到了遥远的时光之中,置身于那浓郁袭人的桂香里。

她闲闲地拈起一朵飘落下来的桂花,语气中有着淡然悠远的愉悦:“桂花香在阳光下格外的浓烈,下雨的时候,有一些花随雨掉下来,香气却不减,雨水中都混着甜香。用手抓一把带着雨露的桂花,手上香气久久不散去,我就连手都舍不得洗。”

“雨停后,桂花落了一地,我就去拣桂花。月亮上来了,整个院子里都弥散着浅浅的光辉,屋檐水滴不时落下,地上积水轻悄流动,月的光华也映在其中,满院都是润凉闪动的清辉,如梦幻一般美丽,这景象常常把我都看呆了……”她的声音渐渐低下,是在回味,是沉浸在那久远疏离而熟悉亲切的情境中吧,我竟也不提醒她说下去,只被她描绘的情景吸引着,想象那带着桂香的雨后清辉。

良久,她才继续讲述:“我拣桂花是有用处的。桂花可做桂花糖、桂花糕,酿桂花酒,小孩子很爱吃。那时,院中住着的都是相熟的乡亲,关系特别亲密,昨天东家煮饺子,今天西家得了好布料,都会各自分享。我提一个大篮子,把成形的花放一边,碎了的花瓣放在另一边,给每家每户送去。送到谁家,谁家总会给我一点栗子、山楂片之类的,我也就当仁不让了。所以,我总盼着下雨把桂花打落下来,可桂花那么美,都打落了又觉得有些残忍,就总有点两难的纠结。”我和她都不由得笑起来,小孩心性大抵都如此吧。便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想起那时小心思,不也有着同样的纠结?

我也忍不住问了她:“那时,你多大?离现在很久了吧?”

这个简单的问题竟把她难住了,她显出一种迷茫不知所措的神色来,我没料到会这样,正想引开话题,她幽幽叹了口气:“妈妈跟我讲,我住在柏加时只有1岁,从那以后再没有回去过。”

我愕然。那深刻的记忆和生动的叙述,怎会是1岁的孩子所能记住的,而且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年之久,她说来恍似还在昨天。

她苦笑:“所以,我一直怀疑自己的记忆和现实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说是做梦吧,这梦境也太真实太连贯了,说是我想象中的完全虚幻的事呢,也不可能,因为妈妈知道,那时我们住的地方是有一棵桂花树的,只不过不是四合院。去年我专门回去过一趟柏加镇,那地方早就被拆除改建了,附近人说起那棵被砍倒的桂花树还觉着可惜呢。”

我深深吸口气:“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猜,可能那棵桂树给我留下太深印象了,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不断地回忆,用我自己的想象去构筑,设想出了这样的美好情景,而它的美好,又使我相信自己的想象,不愿去质疑它的真实性,只好当做是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个梦罢。”

“有没有这种可能”我缓缓说出自己的设想,“会不会你在前生曾经有过这种经历,刚出生时又恰巧住在有一棵桂树的地方,所以你一直记得,并认为它是今生真实经历过的?”虽然明知这解释实在不符合科学,但也算站得住脚,我忍不住说了出来。

“或许吧”她淡淡一笑,“那也是我和桂花有缘啊。其实是否真实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拥有这样一份美丽如梦的记忆,我保有对生活的热爱和想象,这不就够了吗?”

是的,这已足够。我恍然,也释然。人的记忆真是奇怪,它不仅是对过去经历的客观印证,也通过主观的思维自发生成脱离现实的感受。很多时候,客观环境会从各个不同方面引发人对自己记忆中某个角落的不断回想和构筑,在记忆城堡中用想象建起一个不同于现实的世界,把心藏在这个世界,用自己的态度去生活。不需要考证其真实性,保有这一份梦,也是一种生活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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