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丢失了的凤尾

作者: 杨润泽 2015年09月28日伤感散文

前不久我的一位小学老师打电话给我,她说她在县里的刊物上读到了我写的小说。刊物的封二刊发了我的照片及简介,她说真的不敢相信那上万字的小说是我写的。寒暄之后,老师突然问我:“我记得以前你喜欢画画,画画的不错,现在怎么写起文章来了呢?”

老师不提,我还真忘记了我儿时还有画画这种爱好。

说到对艺术的兴趣,还是从绘画开始的。我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爱好的,只记得父亲那时经常从村供销社的商店里给我买一张一张的白纸并且把白纸用刀片裁成8开大小。母亲用针线把父亲裁好的纸张订在一起,我放学回到家做完作业摆开白纸开始画起来。

画得最多的就是人物,铅笔画,用线条肆意涂鸦。在我家墙壁的一角,我仿照班里的“学习园地”圈了一块我的地盘。原本粉涮的洁白的墙上除了贴我的奖状以外还贴满了我得意的人物画像。有时我会照着枕套上的花画起花来,虽然我觉得那些花画得并不如愿,但村子里的人个个称赞“画得真像,画得跟真的一样”。

父亲是村里的干部,来家里做客的人很多,这些客人不乏乡镇和县里的领导。他们看到我贴在墙上画也竖着大拇指称赞。当然,他们口碑相传,速度也是快得惊人。我记得有一次和小舅去隔了我们村很远的村子做客,那人提到我的父亲,他便知道父亲有一个特别会画画而且画得特别好的儿子。小舅指着我说:“就是他。”那人开始另眼相待,语气中不少夸赞之词。

除了在自己家的墙上张贴以外,能拿得出手的便是在班主任的帮助下参加了一次县里组织的绘画比赛。那次,班主任给了我一张样板图,让我照着样板图画一张。样板上是雷锋,戴着一顶冬天的军帽,头像下几株松叶,下方还有毛主席题的“向雷锋同志学习”几个大字。

仿照的画交给班主任,班主任很不满意,让我重新画。我又重画了几次,班主任摇头收之。后来我的画竟然意外在县里获了奖,虽说是鼓励奖,但也算是获奖了。学校的领导很重视,校长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宣读了我的奖状,奖状上盖着鲜红的四五个红印。

觉得要走绘画的路,给我鼓励最多的除了父母以外还有村里的一个着名的画家。那时那个画家正在读研究生,他回家省亲时父亲把他请到了我家里,让他给我做指导。他当时也没有讲多少绘画知识给我,只讲了人像的分割。他离开村庄要去省城的时候叮嘱我给他多写信,把画成的作品寄给他。他离开后我并没有给他写过信,也没有寄我的任何“作品”。因为他在给我讲画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奈。我明白,如果不是父亲几次三番地请他给我讲,他也不会翻看我的绘画本。

家里有几本小学的《美术》课本,介绍的都是简单的绘画。当我觉得小学的《美术》课本已经不能指导我绘画的时候,父亲给我订了一份有关美术的杂志。杂志大多是理论,而且是美术专家们的课题文章,读了之后不能理解,后来连杂志也不看了。与美术杂志一起订阅的,还有几份学习类的刊物,父亲认为只有学习才是重点,绘画只是课外的爱好。但不管我如何涂鸦,如何草草的几笔,在村人的眼里也会获得大赞:“画得可神了,跟真的一模一样。”

上了初中,读了北宋王安石的《伤仲永》和《战国策》里的《邹忌讽齐王纳谏》的课文后,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特长,也不是村人们所说的少年早成的“小画家”,或许是,那也是重复“方仲永”的后尘。其实那时我明白,原本自己本就是随意的涂鸦之作,却被村人们赞许的原因仅仅或因父亲是村干部。涂鸦的“作品”让我自己都觉得恶心,让我更恶心的是村人们对我贴在墙上的“作品”的赞许。那天,我撕下了墙上的画,取下了贴得端端正正的奖状,把它们卷在一起扔进了柜子下面的纸箱里。父亲不解,村人们觉得有些惊奇。

我放弃了绘画,丢弃了被村人们称赞的“凤尾”,钻进了课本里。中考的时候父亲让我报读某校的美术专业,我拒绝了,因为了知道自己的能力实在是太差了。村子里有个美女同学报考美术专业,她联合几个同学做了父亲的思想工作,还说他们绘画那么差都去报考了,如果我去肯定也能考得上。父亲被同学们说得心花怒放,我还是不想去,父亲大骂我,对我咬牙切齿。为了平息父亲的怒气,我答应父亲报了美术班的名。在考场上,看到那么多考试的同学的作品,我知道了什么是差距,那时我才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会,连绘画的门都还没有摸清楚在哪儿。

就这样我丢弃了我的凤尾,仲永之伤,吾之伤,可叹,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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