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头的桂花树

作者: 光其军 2015年09月28日散文随笔

岭头是山里一个村落的名字,所在并不在岭头,而是落在一个山凹里。我很好奇这个村落的名字,当车从盘山道上下来,在这个地方猛然减速,最后在两棵古树前嘎然而止。开车的国春老师对我们说,下来,这地方叫岭头,带你们看两棵古树。

遂下车,我并不急于看两棵古树,站在路边,看岭头这个村落。群山怀抱里,村落只剩下了一户人家。离这人家最近的地方倒有几块空地,上面蒿草密集,长得齐人高了,但依稀可以辨析草丛中的屋基脚,可见这儿过去也不孤单。再顺路看上去,不远的地方,一道山岭在头顶悬着,并明白了村落为何叫岭头了。

一阵山风忽地吹来,送来一股自然的桂花馨香,闻之心情大悦,即离开路,奔桂花树而去。没走几步,就到了桂花枝叶的下面,原来它早就伸到了路面的边缘,但它的树身依然在路下十几米的地方。树身粗壮且黝黑,褶皱深深,如一位经历世事的老人,透露着一种沧桑的况味。那树冠也庞大,覆盖有几十米,看上去像一把巨大的绿伞,仿若经历着无数的腥风苦雨。而在浓密的枝叶间,密集着黄色的花蕾,如无数个清新可爱的可人儿。它们是今秋新生的,还是很年轻的样子,这如往生的那些花蕾,隔了辈分和代儿,但这绝不影响今秋它们的出世。至于后来的后来,我很担心,就不敢说如何如何,因为桂花树实在太老。果然,附近那户人家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个颤巍巍的老人。她见我们看桂花树,就缓慢地移过来,告诉我们说,这桂花树,自她父亲出生时就有了,她记不清树有多大岁数,只有模糊的数字,几百年了吧。我看看老人,再看看树,觉得老人已老,桂花树更老。而人生一世,树可几世,乃至千年,所以无论何人,终究是不可以与树一起苍老的。

在老人说完后,这时沉默很久的太阳,也从云缝里探出头。无数光线射下来,迎着阳光一面的那些花蕾,便显得活泼,其自然的玄黄被光镀上,竟是那么地耀眼,晃得我似乎有些眩晕了。没被阳光镀到的那些花蕾,则是羞涩腼腆,亦如少女的某种情怀。我左看看,右瞧瞧,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些花蕾,无形里就有了占有的私欲。而心里却突突的跳个不停,有一种慌乱的样子溢出,让我失去了原有的本真。这不怪我,只怪这桂花树,长这么大,在尘世里,我还真没见过如此巨大的自然的桂花树啊!

站在路上,我垫起脚欲摘,却总是差那么一点,令手总是够不着。欲要摘也只能够跳起,但一跳起,下面就是路边的深沟,弄不成会跌到沟里。于是我放弃这样的想法,就从一处低点的地方跳下,往上走到一处土坡,一伸手,就够到了开满桂花的一根树枝。用手将到勾到鼻前。我贪婪地吸着,大有此香归我独有,就有想摘一枝的念头。正要掰断它,忽然听到有一种声音冥冥中对我说,花香来自于自然,也该归于自然,你不该独自占有啊!闻听,心头猛地一震,勾住桂花枝的手也自然地放下。桂花枝复归原处,反复弹了几下,就归于了静默。此刻,我也静默了,我知道,我的一放手,让几百年的桂花树,免了伤痛之苦,也不复有了这枝桂花离别母体的相思之痛。

退后几步,看这棵桂花,它还是那样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而枝桠间,绿中有黄,黄中有绿,风吹,叶动,花露,花香,是那么恰到好处地表达着一种美。这种美,也一点点的渗进我的血脉,让我没有理由不表达我对它的尊崇。

离桂花树几米远,有一棵高大的桑树,也是那么苍老,树龄大约与桂花树一般,不过它高过了桂花树,却没有桂花树如伞的冠。它们树枝依着树枝,相依在一起,看起来无数个风雨的日子也是如此的不分离,不由让人想起朝夕共处,相濡以沫来。再站到远一点,就可看见,它们的样子像是一对老夫妻,男的自然是高大魁梧的桑树,女的自然是妩媚婆娑的桂花树。

桂花树与桑树在一起,不知先有桂花树还是先有桑树。问那个老奶奶,她说,上辈子就有人传下来说,有桂花树权属的人家,以门前不宜栽桑的理由,让有桑树权属的人家移栽到别处,但桑树人家态度坚决,不移栽,这样争论了一代又一代,直到现在。看着眼前的两棵古树,我就以为不移栽多好,让我看见桑树的老,桂花树的老,它们无疑成就着现在这幅古老且质朴的风景。那风景的背后,争论的人早就归于尘土。岁月流淌,物是人非,茫茫群山无言,两棵古树无言,我想对它们说些什么,但一时语咽,竟不能自己。

岭头的一棵桂花树,不,岭头还有着一棵桑树,它们相互扶携着从岁月里走来,并且还将走向远方。我不知道这一过程,但我可以想象这一过程是很漫长复杂,它们靠的是一种坚韧的耐心,挺过来的。当然,也有一种人为的因素使然,这里,我得感谢拥有桂花树的人家和有桑树的人家了,也因为他们的争论,才使它们得以和谐的生存下去。

得离开了,车子驶离的瞬间,我回头撇了一眼两棵树。它们依旧静默在阳光里,我的心一动,无理由的就将它们刻进了心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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