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淌中的天星

作者: 熊芯 2015年10月19日优美散文

窸窸窣窣,叮叮咚咚的山泉,隐隐约约,细细碎碎,从凋零的落叶与碧绿的苔藓中渗透出来,与清脆婉转的鸟鸣应和,动静中构成妙趣横生美妙和谐的情景。溪水一路欢歌,鸟儿尽情鸣唱。在翁郁的森林里,在飘渺的云雾间,石钟溪历经崇山峻峭与原始丛林的跋涉,在兰花台地稍息片刻,便被两岸的山体挤压,“哗啦啦”的响声中不见流水,巨石的撵压不改初衷。溪水执着奔涌,势如破竹,在暗夜蜷缩中踯躅前行,在碧潭幽谷与天空辉映,最后形成一条小溪——天星沟。

石钟溪在静默的时光里流淌,时光在不惊意的岁中叠加。带着一身疲惫的石钟溪,在波平如镜的碧幽谷,停下匆忙的脚步,缓慢地梳理自己的心绪,面对自己朝夕相处爱恨交织的大山,偶尔惶恐地回头张望,因为她知道:自己身上的每一滴血每一颗泪,一旦离开大山的怀抱,脱离滋养自己的母性关爱,就再也没有机会依附和留恋。带着伤感,怀揣梦想,把曾经有过的欢乐和苦涩留给大山,把梦想和期望当成新的追求,石钟溪就这样默默无语,一路东流。

天星,不是浩瀚银河中闪烁的星星,她是一个地名,一个很小很小的地方,地处金佛山西坡的大山深处。

上世纪六十年代,国家从战略方面考虑,按照“大分散、小集中”的原则,少数国防尖端项目“靠山、分散、隐蔽”,拉开三线建设帷幕。因天星依山傍水,峡谷幽深,便建起了国防天星仪表厂。昔日空旷寂寥的天星,人声鼎沸机器轰鸣,清冷的金佛山西坡顿时热闹起来。

我出生的村庄离天星并不太远,这样的特殊环境,让我在精神和血脉的故土上拥有一种优越感。小时候,我一直不明白:每当学校放假,目不识丁的母亲总要挎一篮鸡蛋,拉着我到天星仪表厂工作的叔叔家里作客。在厂里当保洁工的叔母不冷不热的目光,让我明白她并不十分欢迎我,但这并不影响我和虹姐玩耍的快乐

叔叔的女儿虹比我大三岁,她被母亲打扮得漂漂亮亮,拉着我去灯光球场看篮球比赛,去照相馆拍黑白照,到合作商店买水果糖……那时候,天很蓝很蓝,白云如羊群一样在广袤的天际间奔跑,茂密的森林中群鸟啁啾,骑自行车上下班的工人师傅们叮叮当当的铃声,常常将一个懵性少年的心事打破。

事隔多年我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送我去叔叔家里过寒暑假,她想让我感受一种氛围,适应一种环境,改变一种习惯,让我幼小的心灵分辨工与农的差别,从而好好读书,跳出农门成为吃国家粮的人。沿着母亲指引的方向,我一路走下去,从弯弯的田野走向都市,从不谙世事的孩子,成为一名国家干部。而今想起善良母亲如此的良苦用心,对大字不识的母亲便心怀虔诚敬意。

时光的轮回,往往如一场大戏,高潮的到来必将预示着低谷的出现。伴随改革的春风,天星辉煌华丽的外衣,被改革的浪潮层层浸渍剥蚀,昔日戒备森严的军工企业,因诸多原因被迫迁徙。断壁残垣,灰沙剥蚀,荒草萋萋。当年数万激情澎湃的青年,连同“献完青春献终身,献完终身献子孙”的豪迈誓言,在滚滚奔腾的历史长河中湮灭,定格成为人们对一段过往历史的追忆。

那是一个莺飞草长,春暖花开的季节,我孑然一身凭吊逐渐破败凋零的天星。我行走在杂草丛生破烂腐朽的厂房,伫足在空空荡荡的铁拱桥上,聆听桥下潺潺流淌的溪水,凝望空旷寂寞的大山,风从遥远的金佛山顶吹来,从阴森潮冷的瓦泥中吹来,夹杂着一半的清新和一半的落寂,那种生冷坚硬的感觉,将我内心深深地刺痛。过去,这里因为有车流的热浪,有上下班人流的涌动,有小孩玩耍时折下的新鲜枝蔓,还有附近农民卖菜和兜售土特产品的吆喝,整个厂区有六畜的走动,处处有人的气息,心灵的家园没有被放逐,熟稔的感觉油然而生。而此刻,天星荒芜的四野,杂草丛生的乱象,显得那样生疏,就连脚下的溪流以及河里的卵石看上去也那般生冷,虹姐和我玩耍的美好时光也难以寻觅和捉摸。面对如此破落荒凉的场景,我心里惊悚,内心深处充盈着恐惧和害怕。

天星,在将一段辉煌时光演绎彻底后,将破碎的记忆留给曾经引以自豪的人们。徜徉在山环水抱的天星风情小镇,我曾见过一位从天星仪表厂走出去的“军工人”。 步履蹒跚的老人在三线酒店边看边伫足,一会老泪纵横,一会破涕为笑,不明事因的人,将她视为疯子。在我与她的攀谈中,她感受历史的沧桑,也体会到如今的变化。天星,让她魂牵梦萦,天星,让她感概万千!我想:她体味到今日,一定能抚摸到昨天,因为人不可能将今天与昨天彻底割裂。

我不只一次独自在天星酒店前的溪边静坐,听淙淙流淌的溪水,观喷薄欲出的朝阳,体味轻雾弥漫的美妙,感受黄昏落日的壮观。

少年时,我无数次在院坝在山冈在河畔目睹过初升的朝阳,黄昏的落日以及明亮的月光。

天星夏日的黄昏是那般动人心魄,兴许因有金佛山佛光的反衬,黄昏时刻,金色阳光交织着橙黄、淡红、紫红的种种云霞,像彩锦衬托着红彤彤的落日奇异而灿烂的光芒,笼罩在天星狭长的沟壑,两江假日酒店在翠绿的林木间如镀黄金。落日掠过山冈,像烧红的石头急速地向暮色的树林坠落。彩霞像融化的流金从天上缓慢而黏稠地滴落,不远处的露天烧烤场,轻妙的音乐缓缓漫过空旷的山谷,与淙淙流淌的溪流遥相呼应,溪水在流动中经落日的照耀,金光闪闪,辽阔的美像如浩荡的江水涌入我的心底,我被大自然的美深深地震憾。

曾经以为:在金佛山上顶观月会有一种一览无遗的快感。其实,在沟壑纵横的天星赏月,更能感受月光的饱满和纯粹。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去年八月十六,我坐在天星绿茵如毡的草地上,看满月一点一点往上爬。天空从深黑往深蓝处延伸,月亮升得越高,天蓝得越纯净。月亮从最初的混浊,到淡黄的亮丽,再到水洗的明澈,整个大地便罩在银亮的世界里。因群峰交错,金佛山在月光下就感觉更加雄伟;因山峦重叠,浩瀚的夜空就感觉尤其深邃。微风吹拂,树梢晃动,偶有几只归鸟在梦中呓语。众星无意与月光争辉,远远地躲在月亮的身后不时偷着眨眼。皓月当空,空阔的蓝天有几缕白云游过,满眼的蓝色里,就只剩轮廓分明、坦荡示人的月亮了。

半夜,气温开始下降,轻雾犹如一层薄纱,轻轻地披在几盏路灯上,借着鹅黄灯光,我看到草尖上已缀满晶莹剔透的露珠。

在这月明星稀的宁静之夜,一个人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让疲惫的身躯彻底释放,让浮躁的心偷得片刻安宁。回想时光中流淌的天星,无论是三线建设时的辉煌还是旅游开发后的火热,在沧海桑田中,让人感慨,更令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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