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蔬之花

夏天注定是旺盛的季节。光照强烈，植物新陈代谢旺盛，菜园里的蔬菜同样旺盛，几天不见，垄上，畦上，架上，便一片葱茏。

夏蔬的种类繁多，有叶类的苋菜、空心菜，有果类的辣椒、茄子、瓠子、西红柿，有瓜类的南瓜、冬瓜、黄瓜、香瓜、菜瓜，有豆类的豆角、月亮菜、刀豆等。夏蔬的功能，主要是食用，至于蔬菜之花，常常被忽略。

夏蔬开花之美，南瓜首屈一指。贴着地埂、土墙、空地匍匐的藤蔓上，爆出一朵朵金黄色喇叭，五角形花瓣朝天吹响夏天的集结号。随着瓜藤的蔓延，黄花沿途次第开放，目光从藤头掠向藤根，依次能看到青色的水滴形花苞、绽出黄芽的水滴形花蕾、如伞撑开的黄色喇叭花（花蒂处往往结着麻雀蛋大小的青色小南瓜）、落尽黄花的青色南瓜、如磨盘般外表布满疙瘩的橘黄色大南瓜，它们共同谱写出一部南瓜成长史，摊在墙上，让夏风和飞鸟翻阅。

生长旺盛的南瓜藤，需要摘叶掐顶进行间苗，才能保证南瓜的养分供应。摘下来的南瓜叶、南瓜头，撕去空心叶柄带绒毛的外皮和筋络，洗净切碎，用香油和蒜瓣爆炒，就是一盘清胃清肠的夏蔬佳肴。摘下的南瓜花，也可以吃。用清水洗去花蕊上的花粉，切碎用香油爆炒，就是一盘开胃菜。若是南瓜头上连着指甲盖大小的花蕾或幼瓜，也不要扔，连同南瓜头一并炒了吃，一股清香便在舌尖上萦绕。

挂在蔓上的，还有冬瓜、瓠子、黄瓜、香瓜。它们的花，并不像南瓜那样炫目耀眼。冬瓜、瓠子的花呈浅白色，花蒂处是青色条状毛绒绒的嫩瓜胚芽。花瓣凋落，胚芽逐渐胀大，一只冬瓜、瓠子便成形了。而黄瓜、香瓜、菜瓜的花更小，呈浅黄色，夹杂在满藤的绿叶中，很不起眼。

不起眼的，还有豆角花，和月亮菜花。它们的藤蔓，通常攀援在藤架上、树桠上、篱笆上、花墙上，只要有可供搭脚之处，都能抵达。于是，架上、树上、墙上，蓬起一道风景，那是由缠绕的藤、三瓣的叶、蝶形的花和垂挂的果组成的风景，微风吹过，叶摇花颤，草木的清香，拂面而来。

豆角花，月亮菜花，都是伞状花序，一朵朵簇拥在花柄上，由下而上依次爆出一只只紫蝶。尤其是月亮菜花，从盛夏到深秋，蓬勃的藤蔓上始终泊着一群紫蝶，前落后继，生生不息。蝶落之处，留下一串串紫红色的弯月，沉甸甸地挂在藤上，等待采摘。

比瓜类豆类蔬菜更小的花，开在辣椒枝头。辣椒花开得细碎，隐在长条形的绿叶间，不容易被发现。从暮春到仲秋，花开花落，椒青椒红，绵绵不绝。尤其是夏季，枝繁叶茂，浅白色的小花开得密，如同沉醉其中忘了闪烁的萤火虫。看一眼繁星一般的萤火虫，脑海里便结满了一只只青辣椒，丰收的喜悦在心头滋长。

夏蔬之花，多是用来结果，观赏只是附带的。也有一种夏蔬，它的花既能观赏，也能吃，但不能结果，譬如萱草（俗称黄花菜）。

夏日的黄昏，地埂头、小溪旁、墙角处，蓬生着一丛丛萱草。萱草生有吊兰似的叶片，主干兀立如旗杆，顶端的芽头不断爆出蓓蕾。蓓蕾越长越大，于黄昏时分“砰”地一声胀开，举起金黄色或紫黄色花瓣，在晚霞的余光中举起一杆杆黄旗，舞亮了村庄的黄昏。

萱草的花期短，头天傍晚开花，第二天便蔫了。因此，当旗杆上举起小黄旗时，得趁早采摘。采回来的萱草用开水淖一下，沥干水分，放在锅台上井罐边烘干，或放在阳光下晒干，就成了金针菜。春节时，拿出封存的金针菜炒肉丝炒豆干、闷腊肉，都是一道美味可口的佳肴。

人们常用“生如夏花”来比喻生命的绚丽灿烂，不凋不败，妖冶如火。想必，这些夏花，也包括夏蔬之花吧。夏蔬之花，更贴近大众日常，更贴近民间烟火，它成全了菜蔬，也成全了舌尖上的夏之味，让人心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