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山,在梦升起的地方

作者: 张元珂 2015年10月23日散文随笔

见过的山也多,“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山水之美是仙人的馈赠。于是文人骚客,把山水吟咏成诗,点染成画,超度成禅;三江五岳,长城大漠,看也不尽,数也数不完,在梦里,在心里。泰山太霸气了,庐山太哲学了,黄山太华贵了,蒙山太世俗了,而独独五彩山,不张不扬,静若处字般屹立于崇山峻岭间。

“月作主人梅做客,花为朋伴山为家”。进山前,友人这样对我说。仰望中天,明月皎皎,野径无人,空山无语,比天空还纯洁的花朵,点燃了山野的安谧。我心中卷起阵阵激情,恨不得马上飞进山中,拥抱这五彩山的明月。

春夜宜人。友人说,离五彩山还有五六里的路程,我驱车慢行,别因了太激动的心情而忘了沿途的夜景,毕竟,五彩山还远。还好,进山的路全是油漆公路。公路依山势,顺水行,曲曲折折。唐代诗人有“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妙笔,我想不也正应了今夜的情景吗?——山谷幽深,花木繁茂,泉水叮咚,远山苍翠,山路便在谷中行,尽头——五彩山宾馆,便是今晚我们下榻的地方。

在宾馆里,我不能入睡。“五彩山”,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有时联想会让你失眠。那夜,我用心灵复活了五彩山的来生。她是不是天上七仙女人间的去处,要不,缘何有“彩”这浪漫的字眼?她是不是蒙山老人的几个女儿,因为天生丽质,气韵逼人,他老人家怕女儿涉世未深而置此地让人修心养性?抑或,王母娘娘下界旅行的栖息地?总之,在我脑海里,五彩山总和女性有缘,总和“浪漫”、“淑雅”、“质美”、“温柔”等古典词汇有关。“丁香空结雨中愁”,这种韵味,用在眼前的五彩山身上,该是多么恰切而悠远。

可知道,“期盼”是多么甜美而急切,春夜阻隔了你的脚步,却拉长了你的心思。那夜,我无眠。默念着默罕默德的话;呼山不来,我去就山。

第二天,天气晴朗,阳光掀开了五彩山的神秘的面纱。秀色可餐,娇艳逼人。远望去,整座山若浣洗柔发的少女,欲语还羞。山色碧透,白云如纱,冰晶玉洁,水活石润,浑然一体,若以巨型水晶罩住了五彩山。梨花漫缀,疑是山中雪。有诗云:“插花临水以奇峰,玉骨冰肌处女容。”确如是。

水,是五彩山灵性的诗笺。

山溪叮咚,一个一个的人工池,自上而下,如一串珍珠,点缀山路一侧。池底青草摇缀,鱼虾嬉戏,皆若空游无所依。水皆缥碧,直视无碍。柳暗花明,少女浣洗,落蕊漂流,这儿绝不缺少江南的韵致。溪流支脉随处可见,清泉依石而出,依地而出,依坡而出,依谷而出,凡此种种,应有尽有。杂花点缀,小草相称,游鱼相伴,也绝不稍逊于泉城济南。所以,我说,来这儿看泉的人会增添三分才气,六分诗意,还有一份柔骨,不是我的妄说。

水,永远是五彩山灵性的明信片。

行至水穷处,必有人家,有人家处必有山泉,有山泉处必有花木。这儿一泉有一泉的美妙,一家有一家的泉水。春天里百花齐放,松花酿酒,春水煎茶,与山民围坐泉边,品松花酒,饮杏花茶,畅谈民情,玩味风俗,不亦乐乎?陶渊明的闲适,李白的逍遥,周作人的文趣,汪曾祺的纯真,你会尽收心海。夏天,三五一群,围坐泉边,拘水浣面,一边享受夏日的清凉,一边品尝主人为我们送上的夏水茶,此情此景,就算花果山上的美猴王的享受也不过如此。秋天,泉边硕果累累,摘了山果,泉中洗净,然后分享甘甜,加之野菊遍开,篡改陶渊明诗句“采菊泉水边,悠然见南山”,岂不是世外桃源的情怀?冬天,冰雪封山,而五彩山的泉却照例如前。溪底水草照例招摇,小鱼依旧逗你心痒。清晨,溪上暖气融融,拘一捧洗面,会把你的脸滋润得若处子的肌肤。试想啊,整座山都是美的化身,她怎么忍心让这些清泉备受山外寒冬的侵袭呢?

水,给五彩山平添了多少灵性,我不得知;但有了水,我敢保证她一定会挤进极品山的行列。有了水,才会吸引着爱山的人来此山,并驱除心灵和路途的疲乏;有了水,才会把眼泪留给山中凝成五彩山的云雾,把相思留在岩石上化作五彩山的烟雨;才会留住凡夫俗子的脚步,骚人墨客的心灵。五彩山有幸,她的水撼人心魄,也不缺少人为的灵光,有诗为证:“清泉峡谷有芝兰,温温泉水泻龙潭。留得四季白花开,何悉深涧不留香?”

春日里的五彩山,在蒙山中应当说是最美的,也是最年轻的,可是“养在深闺人不知”。绵延六七里的山溪一直流出山外,至今正值五彩山开发的黄金时期,做好“水”的文章又该是多么重要!更不能缺少人文精神的滋养。张旭在《桃花溪》中说,“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在?”什么时候,五彩山也会引来这样的骚人墨客呢?

何处碧桃谢,满溪流水香,四月的五彩山确如是。

五彩山中,清香袭人,新鲜圆润,高的是参天巨木,美的是姹紫嫣红。一边是深谷,一边是峻崖。深谷里层林叠翠,峻崖上野花簇簇;山上松涛如海,山下林果繁荫;林中野花野草幽香浮动,蛙鸣虫噪声声似鼓。春日登山,其乐融融。

山道蜿蜒,曲径通幽,沿东北方向折向平崮顶,然后如一天梯折向东南,明灭可见。触目松海,倾耳相听,大自然为你演奏万般音乐。清风徐来,那里高山流水之乐;强风聚起,那里是生命交响之乐。这里的听风台是独俱的。

山中怪石嶙峋,也别具一格。石边青苔衍生,野藤纵横。山顶处悬崖高高紧紧相逼,天留一线,盛开的红杜鹃,把一个个山崖装扮的漂漂亮亮。山崖下有山洞,洞中有清泉,有怪石,大概是上古的仙人居住的地方吧。山谷中幽暗隐晦,遮天蔽日,黑幽幽,阴森森,静悄悄,鬼才知道这些山谷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处在五彩山中,你想象不出她的具体样子来。触目为青山绿水,侧耳为鸟语虫鸣,篡改古人诗:“不识五彩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再恰当不过了。山中时常飘起云雾,云是轻柔的,雾是淡淡的,这是五彩山的薄纱,神秘而不失庄重,梦幻而不失浪漫。云雾自山涧来,又往山涧去,那儿是云的故乡。我们去的那天,恰赶上这样的景致。友人说,在五彩山,云雾不叫云雾,那是仙人赠予的纱巾,非是有缘的人,不能看到此景,我们看到了,想必,我们是与五彩山有缘吧。

登上峰顶,极目远望,则有心旷神怡,宠辱皆忘之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下”的豪迈,在这儿有同样的成效。山下村落,如一颗颗宝石镶嵌于青山绿水间;山外的河流,如一条条大动脉,绵延伸向远方。眼前两座山峰突兀而起,直插云霄;峰上杂花生树,山鸟萦飞,有着桂林山水的神韵。山顶平坦,盖有一所房子,以供游山的人休憩聚居,夜晚,漫天星星,可真是“手可摘星辰”;说话得小声,“恐惊天上人”,那可得了。两边是山涧,一涧黛绿,翠色欲流,苍鹰翱翔其上,让你浮想联翩,疑视涧底住着哪位神仙。回望来时路,如一条若隐若现的白带镶嵌于崇山峻岭间,不禁让人产生一种“迟日江山丽”的大美情怀。景是众人同,情乃一人领,李白“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的山水情怀,我真是彻底领悟了。

下得山来,又是月上中天,星辉如云,不觉得已是心灵轻盈,身心俱爽。梅妻鹤子的情怀在我心口荡漾,归隐田园的意念在我脑海升华,仿佛觉得整座五彩山又浸在了唐诗宋词、经史子集里。

我想,此刻的五彩山也一定浸在睡梦里了。五彩山,你是处子,谁还会想到在这崇山峻岭间还有这样的小家碧玉、深山藏娇?蒙山世俗了,这位五彩山的长辈也早已融入了山外强大的物质文明,文明之于山,正如和谐之于人,我不希望日后的五彩山会被完全世俗化。毕竟,山还是心灵疲惫的人最终的去处。摆脱尘世里的俗脂庸粉,祛除杂念,徜徉于山石云海间,求得心灵的和谐,恐怕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成为奢望。

月迷津渡,人迷山游,我欲还休?愿留一方净土,在五彩山,一个梦升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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