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访李田

作者: 夏乃健 2015年11月04日散文随笔

下乡第一年,除了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各种工作,大大小小的会议,我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所以本大队之外,其他同学插队的地方,我几乎都没能去玩过,唯李田是一个例外。竟一个月内接连去了两次。

这当然与相识文义同学有关。文义是一个相当活跃的人,能说会道,机灵乖巧,人见人爱。据他自己说,是我们第一批下乡的同学中最小的一个,才十六岁。别看他天生一张小白脸,却毫无书生气,他的成熟,却非大多数同学可比的。刚到虎山,征求分配意见时,他就胸有成竹地提出去公社附近的隘高大队。他插队的地方是李田生产队,属于隘高,文革初期称红旗大队。就如我们小寨,当时叫东风大队一样。运动中,这山区也尽刮“革命”风哦。

下乡没多久,他就和一起插队的剑莹同学来了上片坑。在小锋和我的竹床上挤了一晚。竹编的床榻,也就一米宽,真正是同甘共苦了一回。这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那年头男生几乎都是短发,平头为多。文义和剑莹一般高,笑起来也一样两个酒窝,只是文义的笑容更丰富,眉毛都搭拉成八字了。文义的脸盘略小些,声气更粗犷,剑莹的举止更文雅,音调更细,话也少一点。可以说是,“文”而不文,“剑”却无剑。

秋收前,十月下旬,公社“五七”大军开了三天全体会议。所有知青和下放干部都参加了。前两天,听战备报告和县五七大军讲用团的宣讲。我们插队不久,就发生了珍宝岛事件,中苏关系紧张。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外部侵略,毛主席发出了“深挖洞,广积粮”的指示。至于讲用团,是刚刚开过的县学习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大会,一批先进个人和先进集体到各公社去巡回宣讲。那年头都相信“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第三天上午,组织步行一二十里,到邻近的定南县前进公社(龙头墟)现场参观。下午回来路上,文义和剑莹热情邀我去他们生产队,走到马坑往左拐弯没多远就是李田。马坑有三个女同学,李田则还有钟祥和长根两个男生。长根同文义他们一般大,一看就是个老实头。与众不同的是高中毕业的钟祥,却也是一个性格温婉的人,难怪他们有缘分在一起。

这天晚饭就和他们一起吃,夜里一起玩,无非是打扑克、聊天而已。当然,还在他们这里睡了一晚,才分手,回我的上片坑。

过了半个月,公社开三级干部大会,我作为生产队会计也参加了。邱主任做工作报告,公社干部温世贵发言谈赴上海参观的体会,武装部郭部长做征兵报告。晚上在广场上放记录片《珍宝岛不容侵犯》和《捷克斯洛伐克人民不会屈服》。看完电影我就在公社大院的会议室的长靠背椅上躺了一夜,那时候还真能吃苦。

清晨早早醒来,秋蚊子还很凶,在耳边嗡嗡直叫,我再无睡意。但开饭时间还早,饭后才会分组讨论,足有两三个时辰闲着。何不去走走呢?随便打理一下,我就踏上了隘高墟唯一的一条卵石铺成的小街。街上冷冷清清,人家的木轴对开门虚掩着,偶见几家洞开的,屋里也不见动静。街头坎下的水井边倒已经热闹起来。打水的男人,木桶满了,上肩挑起,拾级而上。女人们干脆蹲在井台上洗菜洗衣。圆形的石井栏虽然砌了水泥,井台则几乎还是露着大块红石。脏水从石缝石沿溢出,流向更矮的坡脚。

出街往右,下到公路,红砂土路面还是潮的,不见扬尘。乡间公路本来车就少,这么早,当然安静得很。独自一人行走,右手是山坡,左手是稻田。山坡上没有几棵大树,田里的晚稻却已经一片金黄,快到收割的季节了。沿路向前,跨远塅,过马坑,没几里地就到了李田。

因为是第二次来这里,已不陌生。插队同学的居屋檐下,长根正在漱口。听到我俩打招呼,文义他们也出来了,一脸惊诧,不是才不久来过嘛!我一解释大家明白了,聚在堂屋里闲聊。当然我还得按原路返回公社吃饭。

文义次年秋天参加工作,上调信丰农机厂,成为工人阶级的一员。剑莹同年春天进隘高木器社学木工,仍然属于知青。长根稍后推荐读龙南师范,当了人民教师。钟祥则是病退回城,安排工作,现在还是忙碌的企业财会。虽然后来的经历不一样,那一段艰辛的磨练,难忘的青春,一定是永存的记忆。不幸与幸运铸就的这一段人生,既不堪回首,又没齿难忘。而我们之间的友谊,怕是别人所无法企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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