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乡路

作者: 驼背老桑 2014年08月29日散文随笔

秋雨淅淅沥沥地连绵了几天几夜,还没有一点歇息的意思,大一阵小一阵,紧一会慢一会。乡村的路满是水洼泥泞,下午又呼啸起了北风,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很是艰难费力。妻子只顾忙着手中的活儿,还牵挂在离家一二里远的学校里上学的宝贝儿子,看到快要放学的时候,她火起一样催我,虽不情愿,但我还是带了伞出了门上了路。

这是一条曲细的小路,只能容一辆拉车经过,象蜗牛爬过去的痕迹。它从田地里倾斜着穿过,庄稼长高了的时候,小路就会被田野淹没,只有本村里的人才识得这条路,走这条路,陌生的人很少涉足。村民提起这块地就皱眉头,都不愿意种这块地,虽然这块地是村里最好的地,因为小路把整块的田地一分为二,一块地本来有两个地头,这样一下子就变成了四个地头,地头多了不好耕作;另一个原因是村里的孩子们每天都要踏着这条小路来来去去,路留窄的时候他们践踏他们的庄稼,路留宽的时候他们照样践踏他们的庄稼,庄稼人看到他们的庄稼被践踏,就是在践踏他们的心头。小路的一端是我的家,我的村野,我的黄土地,它的另一端,是一所学校,一片更广阔、视觉更精彩的天地,以及孩子们根本无从知道,很遥远、很陌生的世界——这是一条村路,确切地说是一条上学路。一年四季里,孩子们的身影便在小路上飘过,成长的岁月,也便深深地定格在小路上。好些年以前,我也曾和他们现在一样从这一端,走到另一端去;不管是在风和日丽,或是像此时的冷风恶雨。

这条路,蕴育着一种希望,一种梦想,一种追求,一种信念。小时候背着书包走出门去时,父母总是千叮咛万嘱托:别在路上贪玩,早点到学校,好好听老师的话,认真地听讲,字要写得工整干净,做算术要小心谨慎。我嘴上满口应得很好,走在路上却仍是漫不经心,依旧和伙伴摔跤,比赛翻跟头,依旧到田里捉蟋蟀,捂蚂蚱,网蝴蝶,挖田鼠。时时玩昏了头,听到了上课铃声响了。才刹住了正高的兴致,一溜烟地小跑奔去了。到了学校受批评,挨棍子,被罚站。上课时趁老师不注意照样做小动作,左顾右盼,窃窃私语。放学了孩子们两个一伙三个一群地走在小路上,说说笑笑,嘻嘻哈哈。两个捣蛋鬼不知为什么竟忘掉多日的兄弟深情,翻脸争吵,继而骂娘,最终憋足了劲攥紧了拳头磕磕碰碰,其它那些孩子们围着他们呐喊助威观斗。我和伙伴们很多时候是在商量着什么时候拿了弹弓去打鸟,如何才能弄到一块沥青做一个陀螺,或者再攒五分钱就能把那本画册买下来,也议论班里的事情,学校里的一些趣闻。我们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腾腾地踩着小路上软软的青草,或者踢着一个坷垃蛋儿,能从学校踢到家门口。当看到大人正端着饭碗吃饭,散漫的心才“咯噔”一下绷紧了,随即受到严厉的喝斥,甚至是被踢撞屁股:耳朵上就得穿根绳子,不然就没有一点记性!

在这条路上,我走来走去走掉了十几个春秋,走掉了我最宝贵的青春和黄金似的年华,也走掉了顽童的无忧无虑和蒙昧。它是我人生中最原始的奠基,它所赐予我的聪慧,在我整个一生中熠熠生辉。那段岁月,也该是我人生当中最美好,最珍贵的记忆,有好多可敬的师长、好多的同窗挚友的音容相貌在若干年后还依如往昔、依在心头里荡漾萦绕。如果没有这条小路,我没有走过这条小路,我不敢想象,我能不能有足够的勇气和自信去面对未来、面对人生。

这条小路并非我走,村里的孩子们大都走过,应该有更多的乡村,他们的父母和我的父母送我一样都把他们送上了这条路,和我的父母一样做着同一样的梦想,梦想着我,梦想着他们从这条路上走出去,走出乡野,走出黄土地,走向外面精彩的世界。

可能,对于每一个孩子,特别是对于那些乡野里的孩子,至今没有哪一条路象这条路一样至关重要,而又合情合理,光明正大,让人自豪和大方光彩。似乎国人早已默契共识:别无选择,这条路是最佳的唯一首选。当然我、乡野里的孩子们根本没有任何理由绕开它,绕开它,便是成长中最大的不幸,踏上它,就是人生中的必由之路。

在这条路上,演绎着千百年来不同历史时期、不同朝代、不同层次的人们的相同地人生:许许多多似曾相识,又很陌生的人们都在这条小路上和我一样曾经走过或者正在走着;前辈还未远去,后辈继续涌来。一条小路其实也是一条河流,视野尽处,看不到源头,也看不到更遥远的未来。

总有一些人,沿着这条小路走到了另一端,再也没有回来,由此改变了命运,也改变了前辈们的世代人生。他们都长长的出了口气,这口气憋了他们十几个春秋,闷在几代人的胸口!是的,他们不仅背负着自己的梦想,也在背负着父母、家庭、甚至是几代人、一个家族的梦想。是他们,把这种梦想变成了现实:是他们,做了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是他们,终于把乡野、把黄土地远远地抛向身后了。

当我在这条路上走时,父母的脸上一直洋溢着农夫们所持有的憨厚欣慰,舒展着让人怜悯的殷殷亲情,迸发着灼人憔悴的甜蜜。然而惭愧,我最终没有走出去,留了下来,留在了我出发的这一端——我的家,我的乡野,我的黄土地。我分明看出,父母双亲的目光倏然黯沉,如霜打过藤秧般的萎焉,我分明听出,他们长吁短叹里的无奈认命,夜深人静时辗转反侧里的不泯躁动。都说时间是灵丹妙药,能治愈一切伤口,不,青年的我曾经并不以然,与之决裂有些悲壮,没想到随着岁月的走远不仅没有被抚慰,遗憾和痛惜反而与日俱增,现在我已经认定,假如上天能够赐予我第二次生命,我只做唯一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是在这条路一定要坚持下去,坚持到最后,发挥到极度完美!事实上没有如果,事实上我就在踏着小路,小路象盐巴一样在曾经的梦想上和现在的假如上浸渍,我必须要自己慢慢地舔舐。

清脆响亮又有节奏的铃声随风而来,震醒了踯躅的脚步。我似乎觉得,就是在昨天,在昨天才告别这条充满着诱惑,充满着灿烂的小路,不知何时,我的儿子竟也如我当年一样,理所当然地踏上了这条既定、一成不变的小路。我把我的希望,梦想,追求,信念及寄托如当年父亲对我一样已经一并潜默移化到了一脸稚气十足、无忧无虑的儿子身上。

当年,父母为我祈祷。

现在,我为儿子祈祷。

可能,乡野里的那条小路太狭窄,根本容纳不了那么多的人;可能,乡野里的那条小路太坎坷,庸碌的平常人根本没有能力走出去;也可能,乡野里的那条小路太无奈,贫瘠的黄土地根本产生不出足够用的价值,许许多多的乡野后生们和我一样并没有通过它走到外面的天地和世界,大都半途而废。然而他们的梦想并未泯灭,依然在劈劈啪啪的燃烧,燃烧所释放的能量具有强烈的冲动而又持久韧性,驱使着他们不能不另辟蹊径。

村子向四个方向都有路,但人们出门很少向西和向北,向北二里远就是岗地,乡路更加弯曲纤细、坑洼不平,大多数还是断头路,走着走着就没了踪迹。向西走下去是一个村庄挨着一个的村庄,村庄一直再向西,人们就陌生了,无人问津。村里人出门向南向东的比较多,南面是本乡的镇政府所在地,东面是县城所在地。向南去镇上的最多,只有十几里的路程,路相对于来说较平坦顺当。向东去县城的相对来说就少了许多,一是比较远,二是弯儿太多,出了村向东,走到地头转向北,几里地的样子再向东,然后再向南、向东、向东北奔去……虽然很熟悉,顺着感觉走从来就不会走错,其中究竟转了几次方向,经过几个岔口,一时还真的不能够回答。有一半的路程是丘陵路况,横卧着几个大岗,有的岗头比较陡,有的岗头比较漫长,几个岗头下来,人都是气喘吁吁,双腿绵软。每次向东去县城总觉得走的很远了,回头一瞥,还能看到村子,乡路就象是影子,或者是一根绳索,走在上面,它尾随着你,绑缚你的身体,摆脱它了,你尾随着它,它绑缚你的魂魄。

向南镇上和向东县城有着很大的不同,向南镇上主要是赶集,向东县城主要是办事和出门。

多年前,村里的一位父亲在一段时间里经常就要踏上向东县城的乡路。他大多时候走得很早,村里的炊烟有的刚刚升起,黄牛还没有牵出牛棚。回来的时候有时候很晚,村里的灯火都已经跳跃起来。他走的时候从没有空着手,总要带着东西,比如新下来的庄稼,花生、绿豆、红薯,还有瓜果之类的,比如刚下来的西瓜,甜瓜,柿子,石榴,晒干的大枣等等,或者是一壶的小磨香油,乡下手工作坊里的米酒黄酒,或者是一些农家自制的甜面酱,臭豆腐,腌制的豆腐干,总之是不重样的,城里人喜欢的,让人感到新鲜的。向东进县城从来瞒不掉村里人们的眼睛,这位父亲是从那一年过罢年就开始的,隔三差五就是一趟,隔了最长的时间也没有超过一个月,在农忙是还能看到他匆匆赶去赶回的背影。从春季到夏季,从夏季到秋天,春季庄稼收了,秋季的庄稼又是一番新的轮回,但这位父亲的如此的脚步还没有停下,一直到走到冬季,然后过年,第二个年头。人们都知道,他是为他的儿子找工作的,他的一位亲戚在县城里是某单位的领导,混的挺不错,在县城以西的十里八乡是显赫的人物。

他的儿子每看到他父亲不厌其烦、风尘仆仆地一趟一趟又一趟地跑来跑去,他想哭,为父亲哭,为他自己哭。他想让他的父亲放弃,放弃掉那种多么世俗多么卑微多么猥琐的所谓梦想,因为漫长的等待已经让他极度地疲惫,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会有信心和耐心再等待下去。在等待中他觉得自己无数次重生,无数次的死去,每一次不用问,但从父亲的神情就能够判断出结果,他父亲回来之后如果洋溢着喜悦,他就象大旱之后的干枯的草儿遇到了雨水,顽强地重新伸展泛起绿色,当他父亲一脸的苍老憔悴,他倏尔一下子就跌入了万丈深渊,穷其一生也不能爬上岸来。但他真的害怕他父亲真的会放弃,不放弃就是一种希望,坚持下去就是一种动力,事实上他的父亲从没有想到过要放弃,一直坚持着在不定的时间里踏上向东通往县城的乡路。他父亲应该更能懂得他的心情,反倒时常来安慰他:“快了,快了。”

这位父亲是兴庆的,他的儿子也是兴庆的,终于在两年之后,儿子总算抓到了那根稻草,那根稻草能把他从苦海里捞出来;总算找到了那把钥匙,那把钥匙能开启他人生的幸福大门——他将有份差事可做了,一种有别于面对黄土背朝天的差事,不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差事。其实他来后才知道,那差事并非真的能养家糊口,并非真的能出人头地,并非真的舒适轻松,但他的父亲知足了,他知足了。只有乡野里的人们才会深深懂得,这知足意味着什么,这知足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和这位父亲,这位儿子一样,村里还有许多人踏上了这一条乡路。

一个村姑,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上门提亲的媒人踢破了她家的门槛,可她的婚事却一直没有着落。许多家境相当富裕,相貌也十分英俊的乡野后生,也都被她微笑地拒之门外,没有知道她内心究竟想的什么。村姑还是出嫁了,嫁给了比她大七八岁,还略有些残疾的男人,条件也很一般,只是那男人的家是在县城。再后来,人们又知道,她过得并不幸福。原来,村姑梦寐以久的美满婚事,是嫁给一个城市人,她也能成为一个城市人,她能够生活在城市里。

村里的的不同年代里的一些年轻人,他们都是从这条乡路出发,参了军,村里便有了几个大小不等的军官。

村里有几家是举家从这条乡路走过去的,走过去之后就身价百倍,惹得很多人羡慕嫉妒,因为这是一次化蛹成蝶的飞跃,点石为金的转折,脱胎换骨的新生,他们是“农转非”,农转非不仅让他们整个家庭获得了荣耀,也获得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切身实惠,可以进城,成为城里人,成为有工作的人。

在这条乡路上,再也很少看到他们的背影,他们曾经的脚步,被岁月的尘埃深深淹没。

通往县城的村路曾是最遥远最崎岖的路,因为县城在村里人们的眼里曾是一个最大最繁华的世界,村里老一辈里的很多人一辈子就没有走出过县城,到了县城就是到了世界,对于他们而言,世界的轨迹就是一条弯弯的乡路,一头是村庄,村庄是原点,另一头就是县城,县城是终点,他们的人生就是在这样的世界里孕育,生根,忙碌,终至被黄土地所掩埋。一年下来一个人去县城的次数是有限的,屈指可数,去的时候很少信步悠闲,当天去当天返回。好多人几年、十几年、甚至是半辈子可能都不去县城一趟,去一趟县城成了他们的一种奢望,去一趟县城很可能寻思了很长时间。在某一时间去了一趟,回来之后他能一惊一乍地炫耀上多日,见人都唠叨,说县城真大啊,摸不着路了摸不着北了,说县城里的楼房真高啊,上去了比干活儿都累,说县城的茅厕真干净啊,比灶房都干净,说什么城里的女人真嫩啊,掐掐能流下水来,说城里的年轻人真不知道羞耻,他们竟然在大街上手拉手,揽着腰,那姑娘是哪家的,把她祖宗八辈子的的脸都给丢青了。现在却不了,从前所有的意识认知一下子全被颠覆了过来,原来县城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地方,不要说世界,就是在国内,一个县城也没有一个屁响亮,简直就是一个村庄,或者从某种意义上讲,县城就是“家”,到了县城就是到了家。这样的颠覆,是因为人们走过乡路之后并没有止步,通过县城走向了更遥远的地方更广阔的天地,县城由终点变成了起点,世界也由此变成了一张网,通往县城的那条乡路也变成了一条贯穿世界的脉络。

越来越多的人们踏上通往县城的那条乡路。

我一直觉得,我的村庄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我的这个村庄是中国传统的最后的一个村庄,它的封闭应该就是一个无处可泄的城堡,它不想走出去,外界也似乎无法进入。家乡处于平原,平原里的村庄很稠密,附近周围的村庄大都可以鸡犬相闻。事实上,乡里人从来没有想过什么是时代,根本不知道时代是什么,也没有必要过问,时代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所感触所认识的时代仅仅就是身边人们的事情,身边的事情才能产生出巨大的能量,才触及魂魄。在90年左右,附近周围村庄的人们就有南下打工的,我们村里没有。几年后周围村庄打工早已成了主流,我所指的主流,不是用青年人来衡量,他们数量再大也绝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流,所谓的主流是那些结了婚的人,在家庭中是支柱的人,原本在农村就是靠种地赖以生存的人。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我们的村庄一直还在重复着千百年来的那种生活方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种秋收,他们还在相信黄土地里一定有黄金。我们村里在方圆十多里是有名的,有名是农活一直做的很好,地头搭地头,但很容易能区分,我们村地里的草很是明显稀少,庄稼格外好。附近村里的人们在一起总是相互打探打工更多的门路和地方,我们村里的人们还在一门子的心思寻思着该怎样种才能把地种得更好。村里人们对周围村庄那些出门的人们总是不屑一顾,总是在嘲笑;总以为他们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们不相信麻雀飞走了就不是麻雀。我也叹息农民离开了土地,就是鱼离开了水源,农民生活在城市里,可能更辛酸更艰难。事实上,他们每个人其中经历了怎样的一种磨难,只有他们自己在慢慢地咀嚼,他们是无声的,他们的磨难也是无声的。

渗透、浸泡的力量无坚不摧,我们村的顽固偏执慢慢地不攻自溃。村里开始有零星的人们出门打工,起初是一些毛头日脑的小伙子,继而姑娘们,有能耐的,没能耐的,刚结婚的新人们,接下来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有的干脆拖家带口的全出门了,在晚了周围村庄许多年之后,村里终于迎来了主流,朝夕相处的乡亲们相继踏上了通往县城的那条乡路,然后象飞鸟飞入了林子里不见了。那条弯弯的乡路其实是一根吸管,慢慢地抽去,我的村庄就空了。在平时、特别在农忙之后,除了一些老弱病残,正在上学的孩子们之外,从村庄一头走到另一头,大概不能见到几个有用人了。偌大的村庄,只剩下一具蝉蜕一样的躯壳了。许多家的大门长期紧闭着,锈迹斑斑,院内庭外杂草疯长,伸过了墙头,曾经洋溢着笑声的庭院成了黄鼠狼,野猫,老鼠的出没的好去处。院里的杏树结了一树黄澄澄酸溜溜的杏儿,鲜红的桃子把树枝都压断了,一串串硕大的葡萄已经发紫,但没人去吃。杏儿落了一庭院,桃子招来了嗡嗡作响的虫子苍蝇,葡萄都裂了口子,成了鸟儿的美餐。哪家的窗子不知怎的打开了,在那风雨夜里,“砰嚓砰嚓”地做响。

我曾一直坚信,必定有不同于凡夫俗子之人,才能感悟乡野里的真谛;不是么,自古以来有多少的墨客骚人雅士大儒隐没乡野,却活得那样的洒脱超然,他们用生命的火焰,人生的执著泼墨洒写了那么多字句珠玑般的田园篇章,那样脍炙人口、清新自然、厚重幽远,他们在乡野里高歌低吟,歌声如醉如痴,听者,也已陶醉神往。却不料鲁迅老前辈写出这样的一段文字来:

“ ……真的隐君子是没法看到的。古今著作,足以汗牛而充栋,但我们可能找出樵夫渔夫的著作来?他们的著作是砍柴和打鱼,至于那些文士诗翁,自称什么钓徒樵子的,倒大抵是悠游自得封翁或公子,何尝捏过钓竿或斧头柄。要在他们身上赏鉴逸气,我敢说,这只能怪自己糊涂。”

“登仕,是干饭之道,归隐,也是干饭之道,假设无法干饭,那就连隐也隐不成了。”

和许许多多的的村夫一样,一个平凡庸碌得可以的我也终于有一日踏上了那条通往县城的那条乡路,走向了远方。

当我的村庄在无形中形成并坚守的大门悄悄地洞开,我就知道,我和我的乡亲们就再也无处躲藏时代的寻觅,每一人的人生足迹无不被打上时代的烙印。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不幸或者是一种幸运,是一种福祉或者是悲沧,是一种追求或是一种逃亡的沦落。

一些年后,当我面对着我的村庄,或者故乡,我没有了足够的自信和勇气把对它的热爱和依恋说出来,我只是沉默,因为我知道,我的热爱和依恋在乡路的面前都会被脱去伪装、原形毕露,因为只有弯弯的乡路才知道我一面说着热爱,一面却是在背叛逃遁;只有它见证着我一面说着依恋,一面我人生的道路,事实上就是我和村庄、故乡渐行渐远的道路,终至不见它们越来越寥漠,越来越模糊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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