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鹰,展翅欲飞

作者: 寄月 2015年11月24日散文随笔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有这么一个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在西北的某一个地方,山下住着一对父子,父亲高高瘦瘦的,黧黑的肤色,尽管身子单薄,但也算健健康康,儿子就不同了,瘦小的身材,皙白的脸色,显得病恹恹的。父子两靠上山打猎、砍柴为生,日子虽过得捉襟见肘,但也算怡然自得。

有一日,父子两像往常一样,上山打猎,砍柴。忽然,儿子看到山崖上盘桓着两只鹰,经验丰富的父亲告诉儿子,山崖上有雏鹰。儿子来了兴致,硬要父亲给他捉雏鹰,他本不答应,还教导儿子说,鹰是神灵,有一种神圣的威严。但儿子的一味执着,再加上疼爱儿子,他勉强答应了。

第二日,他带上了绳索,就连他平时不戴的帽子也拿了出来,尽管帽子肮脏不堪,令人作恶,但还是戴在了头上。出了小院,路过一处高地,他停了停,望向了一个角落。那儿,有一座坟墓,一座孤零零的墓。他走了过去,看着墓碑,嘴唇微动着,像是和妻子交代着什么,也好像是祈祷着什么。再看墓碑,上面写有:爱妻XXX之墓,xx年六月立。墓碑旁边,还有一只用石头打磨的雌鹰,活灵活现,展翅欲飞!是的,这是他爱妻的墓,他一直陪伴着这个墓,守护着这个墓!

来到山崖顶,他把绳索的一头固定在一块牢固的岩石上,捆好绳索后,对儿子笑一笑,示意他儿子后退,好展示他天大的“本事”。下山崖之前,他又不忘正了一下肮脏不堪的帽子。

他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往下滑。慢慢的接近那个悬挂在峭壁上的“窟窿”,伟大的“胜利”就在眼前。十步,九步,八步……,近了,更近了。就在这时,山崖的那个“窟窿”猛然窜出一只鹰,没错,这是一只雌鹰,它在守护着自己的孩子!他早已料到,只是咧咧嘴,露出诡异的笑,雌鹰的出现没有阻止他的“前进”。雌鹰发了疯,一次又一次的用翅膀拍打他,用利爪抓他,用嘴琢他。但是,这又有什么呢?他有肮脏的帽子护着头。他得意的接近了那个“窟窿”,并且也看到了两只小雏鹰。雌鹰急红了眼,尖叫着,猛烈的拍打着他,但他根本不理会这些,一双阴毒的枯手伸了过去,抓向雏鹰……

他用仅剩的力量爬上了悬崖,两手空空,一只肿了的手,阵阵作疼。儿子看到耷拉着脸的父亲,也识趣的默不作声!他收好绳索,摘下那个肮脏的帽,露出花白、稀疏的头发,毫无生气。此刻,他的脸也显得苍老了许多。过了片刻,他什么话也没说,就顺着山路走下去了,是啊,他下山去了。儿子看着父亲沧桑的背影,怔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父子两没有回家。是的,下山回家的路不是这个方向!

他们来到了山崖下,他抬头望了望,然后朝那丛草走去。草丛的后面,一只血淋淋的雌鹰躺在那里,是的,这就是刚才那只急红了眼的雌鹰。紧要关头,它博力一击,用自己的身子,撞向了他快要抓住雏鹰的手。他手肿了,雌鹰掉下了山崖,身体划过滚热的空气,燃烧着……

他蹲下身子,靠在一块巨石旁,拿出一杆很长的烟锅,把烟锅伸进烟袋,挖了挖,然后点着,吧嗒吧嗒的抽着,青烟打着卷,缓缓上升。抽完烟,他又在鞋帮上,嗒嗒嗒,嗒嗒磕掉烟灰,收好烟锅。沉默了一下,说:这是岩鹰,非险石不栖,非悬崖不居,即使是死,也是撞岩而死!他哽咽着,站起身子,便顺着山道往外走。起风了,风卷打着他瘦高单薄的身体,身后跟着颤巍巍的儿子,远远看去,显得苍凉悲伤……

良久,天空上又飞来了一只鹰,悲凄的叫着,一遍又一遍,喑哑了声……

夜幕降临了,一重又一重的帘幕盖在了刚刚烘烤过的大地,也盖住了那只血淋淋的尸体。万籁俱寂,夜空又回到了往日的宁静,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之后的两日,父子两去了另一处砍柴。第三日下午,砍柴回家后,尽管困顿劳累。但他还是叫上儿子,出门去了。这次,他没有带绳索,也没有戴他那顶肮脏的帽子。他们这是去哪里?显而易见,他们来到了这里。就在不久前,这里曾发生过惊心动魄的一幕。是的,多么的悲壮,多么的令人震惊。

夕阳照在这山崖上,显得更加荒凉,野草低着头,山花闭着眼。这里的一切见证了岩鹰的壮举,为爱而战,为尊严而灭亡!它们再不愿看到悲剧重演,低着头,闭着眼,就连风也不往这里吹了,一切都在静默致哀。唯独不远处的巨石旁,异常的“热闹”,绿头苍蝇飞上飞下,争抢着!是的,这是那只丧偶的雄鹰。是的,它追随它的爱人而去。旁边的巨石上,一处斑斑血迹,令人触目惊心,一只从天而降的岩鹰,头撞向了这里,脑浆四溅,羽翎乱飞……

他不忍心,不忍心想这一切。他怕,怕还有悲剧发生……

他后悔,很后悔自己的行为,是他弄死了神灵,害死了妻子心中的神灵。他落泪了,啜泣着,声音断断续续。风似乎感知了这些,悠悠的吹来,吹起了正在大吃二喝的飞蝇,嗡,嗡嗡,嗡嗡嗡……

看到父亲第一次落泪。病恹恹的儿子,颤巍巍的走过去,碰了碰父亲,又抬头看了看悬崖。他明白儿子的意思,望望山崖,叹了一口气,又指了指巨石后面。儿子不明白,又颤巍巍的走到巨石后面。天啊,这不就是那两只雏鹰吗?是的,没有看花眼,雏鹰也死了,追随着它们的妈妈,跟随着它们的爸爸。一家团聚,团聚了……

他看看儿子,又靠在那块巨石上,掏出烟锅,胡乱的挖了一锅烟,点着,吧嗒吧嗒的抽,随着青烟袅袅,他陷入了沉思……

那是二十二年前的一天,正值夏季,说来也怪,那个夏季炎热的邪乎。有一天,他妻子临产,这穷山恶水的,离医院也远又没有个产婆,妻子大出血……

不幸的是,他妻子离他而去,悲痛的他也本想一死了之,如同岩鹰那样,永远相伴。但是上天垂怜,孩子有惊无险,他看着这个幼小的生命,不忍心,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那天,他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第二日,他按照妻子的遗愿,葬在了一处叫“二十里坡”的高地上,这个高地离村有二十多里。他妻子说:她钦佩鹰,鹰是她心中的神灵,她想在做高处看着他和儿子,像鹰一样的守护着他们父子俩。

在村里好心人的帮助下,孩子三岁了,尽管瘦小,但也算健康。后来,他家门上挂上了一把“将军不下马”的锁,现在,这把锁锈迹斑斑,显得狼狈不堪……

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后来听说,他在孩子三岁那年,带着孩子来到了“二十里坡”,在妻子的墓旁安了家。之后,他每天上午带着孩子上山砍柴,打猎,下午去十里外的镇子上卖些钱。晚上喝一碗稀饭,吃几个干馍,给孩子喂几口米汤。如果有时间,他就蹲在角落里捣鼓着,打磨着一块坚石……

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后来,他妻子的墓碑旁多了一只用石头打磨的鹰,这只鹰活灵活现,展翅欲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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