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作者: 白日梦小姐 2014年09月11日散文随笔

我看房子。走过一条被古老梧桐树占据着的老巷。那些旧房子在七月的阳光下显得突兀,仿佛一道道粗暴的伤口。老去的房子,隐没在浓密的树荫后,发出沉郁的叹息。时过境迁,这些木头房子早已没有了鲜活的色彩,像极了一张古旧的黑白胶片。曾经有过多少生命,在这老房子里寻求着人世的一席寄存和居留。生的喜悦,死的恐惧,贪婪,无知,欲望……统统被压抑着,沉默着。想到这里,心莫名地疼了。岁月的长河依旧是默默而隐忍的淌着,就像这些被幽禁在古老时光背后发不出声音的老木头房子。车轮滚滚,年轻的生命渐渐走向迟暮,生活依旧是日复一日的流转,依旧要在早上醒来,推开窗,感知生命的光亮,再无其他。

我对气味有一种敏锐的洞察。即使某天突然丧失视觉,触觉,我依然能通过气味,牵扯出记忆里的老画面,多么奇妙,我庆幸。儿时的包子铺还在,只是经过翻修,再没了曾经的亲切。小时候,外婆总会在每天清晨买好一个又大又香的包子。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外面挤满了面色焦虑的人,工人,农民,上班族,穿着军用胶鞋的包工头。清甜的豆浆,升腾着热气,又大又白的包子,只需轻咬一口,满嘴便溢满肥油,熙攘的人群,亲切浓重的地方口音,在那样一个物质贫乏的年代,显得安逸而富足。

那个瓦房公厕还在,这是乡镇上唯一的公厕,曾经使我恐惧的一切都发生在这里,关乎死亡。终日笼罩在阴暗潮湿环境下的地面,常年有蛆和蟑螂出没,每天会有挑粪工从深不见底的粪坑里掏出粪便,外婆最后的生命也是在这里结束的,老伴走后她整天郁郁寡欢,一个雷电交加的夜里,她蹲在厕所,再没醒来。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最深的黑暗并非来自死亡,死亡只是生命的另一种存在方式,对于深深相爱着的两个人来说是一种解脱和重逢。

刚出生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外公和外婆给了我这世间最温暖的感动和爱。都说,两岁以前的孩子是没有记忆的,但那些影像却深植在我的脑海,只需轻轻拉扯,瞬间汹涌沸腾。后来,大人们说,外婆生前脾气暴躁,外公却是好性子。争吵的一生,两个原本不相干的生命早已在岁月的流逝中紧紧栓扯在一起,以至于一方逝去,一方追随。有时候相爱的两个人,明明爱得彻骨却从不肯说,从不。爱是被封闭的,被禁忌的,这样的爱是冰冷人世的一种救赎。日后,我走走停停,沉默且不爱表达,爱时深深的将对方藏进最隐秘的地方,这种爱或许是前世的罪吧,我的罪就这样被时间无情的吞噬着。

老房子终究被新房代替。一家乐器行,终日发出嘈杂的打击乐,而原始的气味却始终没有变,腐朽的老木头房子的味道,些许刺鼻的蜂窝煤味道,硫磺香皂的味道,门口洗得发白的棉絮,在阳光下晒得发烫的味道……

我感念时光的魔力,它的流逝渐渐沉淀下了最珍贵的宝藏。

在物质生活日益发展的当代,生活越发富足,科技越发进步,却渐渐消逝了最初的质朴和纯粹。我有太多的疑问和不解,关于爱和生命的意义,但我在这最初的“根”上找到了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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