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妞

作者: 陈景起 2015年11月28日叙事散文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我十四岁那年,家里养了一只母山羊,雪白的羊毛,我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白妞”。

每当我放学回家,白妞总是“咩咩”地叫着,围着我打转转,我都会蹲下来,摸摸它的毛,它就依在我身上,好温顺啊。每逢这时,我就想到白妞是渴了饿了,我会立马给它舀半盆水饮它,随后,我便背起筐,拿着镰,去地里砍野菜。初春,青草还没有,野菜刚刚钻出地皮不久,嫩绿的叶子很水灵,有青青菜、苦菜、曲曲菜。我砍回来新鲜的野菜,喂白妞,它吃的可带劲了,那样子好让人待见。

后来,白妞懒得吃,懒得喝,整天叫个不停。我以为白妞病了,就问爹:“白妞怎么了?”爹说“它打栏啦,俺牵着它,找咱村王老二家那种羊(公羊)配羊去。”我爹牵着白妞从王老二家回来后,说:“它怀上羔啦。”从那以后,我更加细心地照料白妞,白妞的腰一天比一天粗。

一天,我感冒发烧,娘粗粮细做,用棒子(玉米)面加上榆树皮面(起粘合作用),给我做了一碗热面汤,放了姜沫和大蒜泥,让我趁热喝了一大碗,盖上被子出了身汗,娘不让我出被窝。我听见白妞在外边“咩咩”地叫,便让娘把白妞放进屋来。白妞进屋后,它两只前腿扒在炕沿上,我伸出手去摸它,它添着我的手心,痒痒的。娘怕我踢蹬开被窝,汗落得快了,病好不了,还会加重,娘就把我的胳膊放回被窝,又掖了掖被子,不让我再出来手。白妞好像看懂了事,它不再扒炕沿,而是卧在断间墙的门帘处,档住被风吹的晃动的门帘。好像是给我挡风。我真喜欢白妞。

秋收季节,学校里放秋假的时候,白妞产下了两只小羊羔,都是雪白的毛,很喜人。白妞产羔后吃的也多了,我砍的草供不上它吃,我就牵着白妞去地里让它啃地上长着的青草,我怕小羊羔乱跑,就把小羊羔关在家里。我牵着白妞到地里后,把它栓到了没有庄稼的坟场的树上,让它吃树下边的草。我背着筐去一旁地里砍更高的草。白妞肯着草,一会儿抬起头“咩咩”地叫几声。白妞可能是想它的羊宝宝了。我在旁边砍着草,忽然来了三个人,扛着铁锨,向白妞走过去。我认得出,是本村的“造反派”陈二楞、“瞎二狗”、“秃葫芦”。三个人走到白妞跟前,解开绳子,拽着白妞就走。白妞叫得声音很大,它打坠鼓溜儿不走。我见他们牵白妞,就赶紧跑过去问他们:“为嘛牵俺的羊?”“秃葫芦”说:“它破坏生产!”“它没糟蹋庄稼,它吃的是草。”我辩解道。陈二楞大声说:“草也是集体的!”“瞎二狗”斜楞着他那只长着玻璃花的左眼,紧接着说道:“这羊没收归公啦!”我明白了,他们这是打着破坏生产的幌子,来没收我的羊,其实他们是想吃肉了。我猛地一下扑到白妞身上,搂住白妞不松手,我喊着:“这是俺的羊!”陈二楞和“瞎二狗”把我和白妞撕巴开。“秃葫芦”举起铁锨拍在了白妞的头上,白妞一声“咩——”地惨叫,打了个转倒下了。我心疼地大声哭着喊道:“别打啦!别打了!”“秃葫芦”紧接着又拍了几下子,白妞被“秃葫芦”活活地打死了。他们拉拉着白妞走了。我在后面追着哭叫着:“我的白妞啊……”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家,看见两只还吃奶的小羊羔“咩咩”地叫着。我想,小羊羔没有了娘,吃不上奶,可怎么活呀?我难过的搂着两只可怜的小羊羔,鼻子一酸,又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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