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雕琢中深邃

作者: 范烛红 2014年09月13日伤感散文

当一滴晶莹的露珠从叶片的边缘悄然滑落的时候,我倏地就嗅到了阳光的味道。

这是我多年前暗自写下的诗句。此刻,记忆里那片温暖人心的阳光愈发显得明媚,却多半挟裹着沧桑尘世里莫可言状的喧嚣、郁悒,以及时光里的点点斑驳。

任由繁华落幕,就连虚幻的烟火皆以零落成了如泥的风景。

万物无言,能否用我微弱的余温为一丝希冀默默取暖?

现在想来,我最初奔波于这个三县交界处的弹丸之地,除了迫于生计的无奈,亦何尝不是为了秉持内心那份最纯粹的坚守——安放一颗宁静、透亮的心,扎根教育的沃土,而让文学之绿意摇曳于现实的枝桠,俨如一支平凡的青竹。

并且,至今未曾为此随意改变或动摇过,纵使卑微的我一度在迷惘中找不到追逐梦想的入口。

直到某一天,我在无意间走近那个老者,走近了他那折射着岁月阴霾与华光的过往。

某个秋日午后,天气晴好,我踽踽独行于山麓下的溪边小径,大约斜阳落山之际,我推开了老者的柴扉。这里院落不大,仅两间青砖瓦房,那一道由木桩围构而成的篱笆墙煞有几分岁月累积的质感。

于苍茫暮色里,我看到老者正戴着老花镜,手持镌刻的刀具,半蹲着身子全神贯注地雕刻着一只初具形态的石佛。其身周围,簇拥着众多栩栩如生的石刻作品,大多是已打磨成型的佛像、神兽之类,另有一些体积庞大的石碑。

我逐个欣赏着这些或形象活灵活现,或文字沉雄苍劲的工艺品,没有鲁莽地去打扰老者的精心创作。

那一刻,耳畔响着潺潺的水流声,空气中有青草和石粉混合的馨香在缓缓升腾,我恍若觉得眼前的老者本身就是一件造型绝佳的艺术品。

后来,老者稍事憩歇,寒暄片刻之后,极为好客的他给我沏了一杯热茶,又遂以稳健的谈吐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老人说他年轻的时候,颇有美术天赋,十七岁那年被公社大队举荐上省里的美术学院。但就在全家杀鸡宰羊,送他即赴行程的当口,却被告知这个宝贵的机会已另有更合适的人选——生产队长的某个远房姨侄。得此消息,他欲哭无泪,却患下了至今难以治愈的眼疾。

“或许,您一直对那段痛苦的往昔怀有怨恨之心吧?”在我冒昧地追问下,老者晃了晃手里的刀具,示意我且听他慢慢道来。

“世态炎凉,但天无绝人之路。虽上不成大学,但我后来也不曾荒废自己的兴趣爱好,就凭这把镌刻刀不仅发家致富了,还收获了一辈子的快活。”我悉心聆听,并不时颔首认同。

“而且这些年,我陆续收了一些慕名而来的徒弟,可喜的是,他们因由我的启蒙教育,有的正迈入更高等的学府深造,有的业已功成名就。其实,人生亦如石艺,关键得靠自己去潜心雕琢。也许你不会料到,当年被举荐上了大学的那人,后来造诣非凡,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好好珍惜,退休前竟弄了个晚节不保,绯闻缠身,离了婚,众叛亲离,尚惹了不少官司……”

一时间,老人的一席话令我感怀不已,他歇息片刻后继续掌灯工作,留下我独自品茗,却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此时,月光如水倾泻,醇味独特无穷。树影婆娑间,我不禁抬头望了望远处的葱翠青山,甚觉眼前流淌的时光已然趋于深邃与厚重。

一蓑烟雨任平生。我蓦然了悟:唯有把持自己内心的安宁与强大,待悲剧越发深刻,尚可欣然咀嚼生命的内涵,笑傲那些人王、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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