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很远,思念很轻

作者: 书洛 2014年09月17日散文随笔

这一个中秋,与十·一离得远,于是那并蒂莲开般的喜庆日子并未成形。他的问候便也是单薄轻装的,略略试问下她节日里的打算,她是喜静的天性,即使是在一声声团圆的吵嚷下仍是畏缩行走。她没有告诉他,她大概是注定了每次在一隅安静看他的行程。

这一次,目送他,送得比以往都远,这离别便是比以往都长。她知道,那一路有人用笑闹陪他的孤寂车程,还与他共赴圆月星河的赏路,同时,那人还可以一个真诚的灿笑就能赢得她永远都近不得的他周遭的亲切迎送。看,她旧时给他的所有祝福都化成了真,所以,她没有理由不在苍天眼睁睁的监视下为他微笑。

他曾说,如果没有这打不过击不垮的伟岸天涯,或许他们会有故事生花。他是她见过最守规的人,于是,她与他一样做天涯身侧恭顺的垂手,各自执掌着江南与塞北的一半天空。

可是,她希望天涯也有转身的时候,这样,她便能够换了方向,探访他生长的全程。可以不遇他,亦可以任他不识她,她想,他所遵守的红尘规定,也许更适合她这样独自散步在他生命的风景中,而她,也许最后会成为别人的入画。

秋雨是不分界域的,北方秋雨又一次欲来的时候,她愿恰逢天涯转身,然后她擎一把浅色的伞行在江南。雨疾时候,她恰躲在那处红瓦青檐之下,斜斜的雨打湿她的发,像被雨打低的檐旁树叶,有滴答声,似落在檐上,又似落上眉睫。身后的院落里,窗台处还有晾晒的红果,一双略带岁月纹理的手正在收着。她不敢接受那温和的声音邀她进来避雨,因为,不想一个回头便看到他从屋中走出,打扰到他们从未曾相约过的认与不认。

她会在斜风碎雨里继续走,走上那座小桥,走进那座石亭,然后想起他们未曾遇时他曾经的诗行,那个撑伞摇橹而来的女子,是否就是在这桥上行,而后亭中见,是否就在这身旁的小河上如雨中新荷般而来。他曾说,那诗中的女子,是他想象的仙子。他不知,那刻相遇,她便认出,他是她最甘愿趟入的尘俗。

雨后的青石巷像疯跑了一个夏天的孩子,黑黝黝的脸,却光洁无痕,且带着最澄澈的眼。脚步在其上都变得无伪的轻松,于是,她会自然的走入幽巷,然后看到一院的深处有藤椅在墙边摊开一尺阳光的卷。她想,这便是她前世的景象,日出日落,总有一个人坐在藤椅之上迎着日光或月光等着她安然入巷。而那个人,她明明找到,却今世无法践约。

她会在承不住阳光稠浓的时候,躲进一座廊桥,看着青春少年的临水拍照,猜想他的同年时光。会有个小女孩是他用心思叠起的纸鹤吧,可能是池塘边那喂鱼的邻家清秀女孩,也可能是学校里隔桌的那个净雅女生。也曾想捕捉到一起合影的机会吧,例如在第一次离家时,例如在那人生的第一场毕业骊歌响起时。可是,她想他定会是那个距离那女孩最远的人,小小的他早就把自己打造成一颗最稳固的轨道上的钉,他何曾允许他的人生之列有些许偏离。

她会沿着江南,走向那座承载着他成熟印迹的城。走在清晨干净的街道里,看有人在阳光中论价择拾,她想,她像那人一样急敛所需,只是,那人为口腹而累唇累身,而她因从不与红尘议价,唯累己心而已。

她会走过正午走过夕阳,一直停靠在夜晚的门上。她会用整整一天的时间,来晃动探访的铃声,告诉这一处红尘,这也算相逢。

正午的时候,她会想,某一个正午他也是在这般的阳光下迎来那一场花嫁吧。那人是他用百双水晶鞋试过的灰姑娘,绾着垂肩的花髻长绸,捧着最饱满的粉色玫瑰花束,把青春与苍老一同交付到他的掌中,而他用坚定的眼眸给了那人霸道的权利,此后,要他用呵宠来打理那人的全程。她忽而觉得好笑,因为,这尘世里,只怕唯她才是那个不必他说出誓言便完全相信他的人。

傍晚的夕阳恰落在露台处时,她会想起,她曾那么渴望着一个安置在露台处的椅,宽宽大大的,可卧可躺。曾经她说时,他笑她贪懒。她是真的很怠惰的,难得受世人千寻万寻的惊扰,遇见他时,那醒悟也是如雪般飘飘,不急不徐,却从此,层层覆盖不去。

她想,她要一个那么大的椅,只想在能够相聚的时候,可以并肩而坐,而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放得下想念的摞起。可是,如果对于他与那人的两颗相拥之心而言,还是宽阔了吧,他们仅要可以安放两个人的一室,而不要一天星光的无际。所以,她相信,他的家没有那处安置她理想的地方。

若真的驻在那个有他的城市的夜晚里,她想她会睁一夜的醒眸。这个有他的城市像七夕的葡萄架,而她是那个架下的孩子,总想偷听到一些关于他幸福的秘密。她终是不放心的,只怕一个疏忽,就忘了给他完整的祈祷,就让他丢了一分分一秒秒的幸福。

遇到他后,她便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把天涯当作是恒定的距离。可是,那一年,她忽的任性了,就那样跑离了他,弄丢了彼此。后来,再转回原来的路径,他们便都已经绕过了一大段的人生。或者她应该庆幸,幸而有了那段失踪,她才不必参与他的那场喜宴,才会如现在这般,他可以只字不提,她亦故作毫不知情。

她早就决定不会昭昭的去追寻,那些人人口中的爱情,那个必不可少的他。可是,心底偏是不听从她的话,于是,那夜梦到了他。故事还是那个故事,结局也是那个明知的结局,和现实中一样滥俗的情节。

这世间有太多关于爱的文件,没人有耐心去细问谁与谁曾经是最先的遇见,只接受那最终牵手并肩的排版。所以,她是时光鼠标手中的被剪切。她便也是下了决心的,在那一刻与一世旁观立下了生死状。她不敢违约,只怕违约的结果是从此相忘。

他常对她说:嫁了吧。她亦不敢告诉他,她今生最大的愿望,是即使古稀时候,也不想在鹤发桔皮颜上由着时光为他们的故事签名为:“Theend”。

其实,他实在不必盼她的嫁与不嫁。她即使用尽一生,也不过只想向他讨要一次的权利,那便是垂垂老矣时,可以在最后一次呼吸间相问:来生,我在哪儿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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