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 千般情

作者: 刘倩 2015年12月02日散文阅读

上周末我刚回到家,母亲就拉着我说,前些天爷爷嘱咐她让我回家时去他那里一趟,带上信纸和钢笔。我知道,爷爷又是让我给叔叔写信,每个月末都是这样。“都什么年代了还写纸质信。”我嘀咕着。

我进屋时,爷爷坐在柏木桌边。见到我,爷爷的脸绽成朵花,问我:“带了信纸吗?带钢笔了吗?墨水够不?”我有点不耐烦了,爷爷还在不停地问。爷爷真是老了,感觉迟钝了。

爷爷扶着桌沿,头探过桌子,颈上的青筋一道道突起。爷爷问:“好了没?那,我可要说了。”我惦记着和同学约好要去逛街买衣服,便立即说:“好了好了,您说什么内容,有个大概,我再写。”

刚才还着急的爷爷,此时反而犹豫了。坐下来,爷爷的眼神在信纸上一道道扫去:“我也没啥咧,就给你叔叔说,寄的衣服收到了,我的身体好得很,不劳他牵挂。再就是,问他好……”

我握着钢笔的手放下来:“就这些?”爷爷皱了皱眉头,费力想了一会儿,说:“就这些吧。”我说:“一个电话,多省事,三两句不就说了?”爷爷嘿嘿笑:“三两句话说过了,跟风吹过一样,影儿也没了,没个念想呢。写信好,白纸黑字,啥时候都能看,多实在……”

我想,爷爷真跟不上时代了,还执拗得很。再不依他不行了,我就开始写。一会儿工夫,信写好了。

爷爷站起来,拿过我写的信:“就这几行?”我说:“您说的我都写了。您还要说些啥?”爷爷看了信很久。

我肚子里都快憋出火苗儿了,爷爷才说:“你给我念念,行不?”我知道爷爷不识字,就把刚写的信念了一遍。爷爷直摇头:“太短了,像发电报呢。”我说:“您说的我都写了。”爷爷又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写信啊,就像说龙门阵。你叔叔写的信,老长几页呢。”我想,爷爷真是的,写个信咋那么多事啊:“那您说要咋写才好?”爷爷说:“你就写,每月他给我寄三百块钱,我够花了……大肉才十块钱一斤,便宜……你妈孝敬我,收的粮食几大仓,顿顿焖干饭都吃不完……还有哩,你大姑的干爹,小时候还抱过他哩,立秋那天死了,弄了口柏木棺材,十六个人才抬得起……还有哇,八月十五乡里来戏班子了,有的唱花鼓子,有的敲鱼骨筒子……”

我撕了信,又重写,用了两页半纸。我依了爷爷,将信又念了一遍。爷爷点头,又摇头,摇头,又点头。爷爷拿过信,凑近眼前,很慢很慢地看。我说:“爷爷,您又不识字,也看?”爷爷抬起头,有些忸怩:“我数数这封信有多少个字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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