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乡愁

作者: 何伟康 2015年12月11日精美散文

许多年来,我的乡村情结始终未变。有时候,爱上一个人和爱上一种食物,感觉是那么的相似。爱上一个人,其眼神、笑容、还有走路的姿势,都会成为爱的理由。爱一种食物也是如此,像蚕豆的吃法虽有很多种,一碗清炒蚕豆,碧绿生青,热气腾腾,扑鼻喷香的味道总是那样的诱人,我心存念想那一碗蚕豆莫非就是一碗乡愁。

蚕豆是舶来品,据记载是西汉的张骞出使西域时引进的,在那边名称起得很萌的,叫罗汉豆,佛豆。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云:豆荚状如老蚕,故名蚕豆。”“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每年霜降前后,父亲用铁铲在项地四周的杂边地,铲一条深五公分左右的缝,我提着篮子跟在后面就随手放进两三粒豆种按好。立冬过后缝里的豆开始萌发出嫩绿的叶片,以后不管风霜雪雨它都不怕,豆苗有极强的抗寒能力。翌年春二三月时节,蚕豆杆上开出一排排豆花,犹如蝴蝶,更像一双妩媚的眼睛,花中心是黑色的,习惯叫它黑心花,可蚕豆一点不黑心,胖墩墩,碧碧绿绿很可爱。

立夏是蚕豆成熟的季节,也是时令的蔬菜。把青蚕豆采摘后,剥开海绵状的豆荚,里面的蚕豆嫩黄中带翠绿有股自然香味。那时只需一小盅菜油往镬子里一炒,放上些许清水,闷一会后,一碗鲜嫩香糯的青蚕豆就装进了我的小肚皮,味道好极了。隔段时间,蚕豆渐渐变老,就将剥开来的新鲜蚕豆浸泡在水中,剥去豆皮后成了豆

瓣,用少量的雪里蕻油炒做成豆瓣汤,

味道鲜得来连小舌头一起咽下去。有

时豆瓣吃不完就煮烂,做成韭菜豆瓣

酥,稠中带滑,香腻适口,吃了还想吃。

豆荚黑了预示着蚕豆枯了,我和小伙伴边割草边用眼子铁皮作锅,就地取材,在茅柴岸上用镰刀挖个凹坑,铁皮搁置上面,然后采枯豆用来煨野豆,下面用豆萁、茅草点燃焚烧,一会功夫,只见铁皮上的蚕豆“哔卟哔卟”响个不停,跳来跳去,现在想起来,才真正领悟到了曹植七步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的意境。有时蚕豆尚未熟透,我们相互间就开始哄抢了。这种煨野豆的情景和滋味,可能使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拔了豆萁,挑到场地上,将豆荚采摘下在太阳光下晒。晒干的豆荚会自然裂开,黑壳白衣绿豆,这也许是四季轮回的结晶。晒干后的蚕豆一般储藏在陶制的缸甏中,闲暇时用油盐炒硬蚕豆。一碗硬蚕豆油光锃亮,肉硬味香嚼着费劲,难免牙齿辛苦,却越嚼越香。大人有时将蚕豆浸泡后放些甘草茴香烧成五香豆,因状如蒲鞋亦叫蒲鞋豆,在吃不到花生米的那个年代,替代品就是蚕豆。有时,蚕豆放久了,颜色会变成黄色或黑色,有时还被豆象钻空。到冬天孵太阳时,将虫

蛀的蚕豆放在脚炉里煨,噼啪噼啪,熟了的

蚕豆依旧又脆又香,尽管手上是黑黑的,连嘴唇也是黑的,但心里却是乐滋滋的。

印象最深的是吃独脚蟹,独脚蟹不是蟹,实际上是发芽豆,把已浸胖了的蚕豆放进甏里,用温水浸润凉干后,再用稻柴塞结实封紧,倒置在灶膛口或温暖的地方,一周左右蚕豆露出白芽,成了妙趣横生的独脚蟹。取出来洗干净后放在饭镬上蒸,既有营养味道又好。在物资匮乏的年代,独脚蟹是农家饭桌上的常客。

乡愁就是一种美丽的原乡意识,它有形、有魂、有根,是对故园的记忆,是经久不衰的情愫。舌尖上的味道总是很深,它独一无二,有的这一辈子再难品尝得到,有的则随着时间的过滤成了另外一种情感。那蚕豆的味道就成了我记忆里的味道,得意或失意的时候,常常会念想它们。从这个意义上说一碗蚕豆,就是一碗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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