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

列车载着一片悠悠的思絮驶向一个季节，在这个季节，树木绽开橙橙的桔黄，芦苇凄迷在斜阳里，点化为一片白茸茸的风景，感慨于变化之中，秋水的深情已没过了我的眼睛。

那是一个必经的站台，远方的恋人给我留下了漫长的等待。冰冷石廊一直走尽苍茫，把世界分开，那一边不在有蟋蟀的欢唱，秋天的水浸泡着点点灯火， 十四的月亮是朦胧的。真觉得好奇怪，挥挥手便远去了，飘逸在秋风里那洋洋洒洒的故事。

儿子那明亮的瞳仁在与我对视，让我好一阵地感动，正向脚下的车轮，那时唯有执着却无法遁入真实的生活。

儿子凝视窗外，而我又被往事纠缠。

那是我家的大门，风天是风色，雨天是雨色，门上长满皱纹。清楚地记得：月光下“吱嗄”一声门开了，有人进来或出去，接着“吱嗄”又一声门又关上了，外边不知谁家的狗在一声声咬着青朦朦的寂静。是多小的时候呢？那个门早已找不到了，那时，稚嫩的我站在门里向外张望，而如今我已真实地走向远方，可至今才开始真正地思考门的价值。

冬夜，屋檐下舞动的风，推响那串坚硬的红辣椒，碗若清脆的铃声，窜过厚厚的墙，于是，你倍感到来自火炕内部的温暧，梦更加安稳踏实。朦胧中总是习惯地听到奶奶念叨：“正是小鬼啮牙的时候，小寒大寒又一年哪！”于是，那个挂在墙上的老罗马钟敲了三下，不知为什么，那钟声把我的童年敲得很亮，以至那南山的花，至今还红艳艳地开着，蝴蝶翩翩而过…

与城市道别，养育我梦的地方，儿子自然与我同行。猛然间，又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陶醉，蹙然回眸，栏杆之上，一排崭新的水壶，水瓢在城市的中心摇曳。这又是谁的安排？我锲而不舍的小铁匠啊！你为啥还不苍老？你可记得许多年前，在你身边走过雨雪风霜的那个背书包的小男孩？如今，他的儿子早已“楚楚动人”，而你铿锵的声音，着实将他那斑斓的梦敲硬。买了一个给儿子。“爸爸用它干什么？”想了好久才告诉他：“苦难的时候用它倒杯水喝。”

景物一闪，列车已穿透往事。

清烟凫凫，深秋荡荡，一派大气。究意要寻求到什么？于是我清新地看见了自己─── 一个孤独的跋涉者，手持一张远程的人生客票。我全部的财富便是那一路凄迷而壮丽的奔波。

公元一九九七年，一列火车在北方的十月风驰电挚，碧碧的天宇下，是一镰清明明的童年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