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作者: 华杉 2015年12月20日散文随笔

城里人是不大爱上别家串门的,纵然是一墙之隔,老死不相往来者并不鲜见。小时,居家乡下,方圆十几里数百户人家都似近邻。那年月,家与家之间或许距离很远,但心与心却拉得很近,宛若隔着一张纸。东家长西家短的,只要同住一个村里,坐到一块就笑逐颜开地扯上了。

那时,我在城里求学,思乡情切,信是常写的,只要留个村名,邮递员把信捎到村口,随便问个人,人家就会十分清楚地告诉你,噢,华伯呀,那!拐过这个畈,越过那道塘埂,穿过一片竹林,再跨过一座小石桥就是了。村里只要有一家人操办喜事,全村人无不知晓,村东刘妈帮忙淘米做饭,村西桂婶忙着洗菜扫地,隔壁黄叔则会乐呵呵地告诉你,喜酒早就备齐啦!大伙全都眉开眼笑,仿佛自家儿子娶媳妇。如果哪户人家办丧事也一样,不过夜四方乡邻都会不约而同地赶到他家,劝其节哀莫悲伤。哪像城里,上下左右都是人,距离颇近,但隔壁死了人,十天半月竟然没人闻出味来。

我常想,要是中国人不以家庭为中心那该多好。在家中,父母儿女可以互相沟通,促膝相谈;在户外,左邻右舍亦可嘘寒问暖,和睦相处。有位圣人说过,你在城内筑造房舍之前,应先凭借你的畅想在乡村里建一座凉亭。一个人,当他有了自身肉体栖息的场所,虽然它本身并不感到孤立,但如果缺乏人性的相互了解以及互敬互爱,那么,至少在肺腑深处,他的灵魂是四处彷徨举目无亲的。现代都市生活早已摒弃了那种鸡犬相闻的居聚方式,在村庄,可以为了同一姓氏家族的利益而牺牲个人自由,彼此妥协忍让;然在都市,一旦牵涉到邻居、异姓,情况势必有着天壤之别,又岂可同日而语?

我有个交情颇深的文友在乡下中学教书,前段时间我们聚会,他说,在城里生活的日子里,看见面目可憎的人,倘若他不主动跟你搭腔讲话,你总会避之犹恐不及,自然也不指望这辈子有求于他了。可在乡下,那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他说他的新邻居就是一个面慈心善的人,高高大大的,一天到晚老锁着眉儿抿着唇儿,又不笑,看起来便让人感觉不敢亲近。没想相处长了,发觉他不但乐于助人,而且还是个心地善良的热心肠。

都说安土重迁,故对于邻居,不是让人可以随意抉择的,遇上好邻居坏邻居都不要紧,关键是人人都要拥有一颗火热赤诚的心灵。左邻右舍,邀入一室,细语倾诉,关心体贴,无论是晴空万里抑或电闪雷鸣,犹如高僧参禅,三两数人,清茶数杯,围坐一堂,话题不着边际,议论天马行空,彼此无需勾心斗角,不必尔虞我诈,清风几丝,温情数缕,说着,听着,笑着,邻里间抹去了惆怅,隐没了偏激,丢弃了戒心,排除了隔阂,人与人之间充满了真诚与信赖,柔美而温馨。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以及东西南北经济的交汇融合,像孟母那样举家搬迁已是常有的事,只要拥有这种豁然大度的胸襟,那又何忌新邻的好坏呢?

人的弱点太多,但对于朝夕相处的邻居而言,故不该自扫门前雪,可是那点残留别人瓦上的冰霜有时亦可不必压迫自己委曲求全,即使越俎代疱,也不会消除此间芥蒂,不是么?只要抛却一切荣辱得失,心门乍启的瞬间,就算仍有距离存在,那也是爱所筑就的篱笆和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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