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若水 2016年01月02日现代散文

“原来下雨了!”站在楼梯口望着湿漉漉的地面,我恰似刚从朦胧的梦中清醒过来,“怪不得昨夜的被窝是近来特别温暖和舒适的!”听不见风雨之声,灰蒙蒙的晨光中但见轻雾弥漫。“这雨应该不会大吧?”我撑开手掌到雨里试探,细细点点、绵绵柔柔的,好舒服。我放开顾虑,一步迈进了雨里。雨打在脸上轻轻的,风吹在脸上柔柔的。呵!这春雨真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南方小城的春天来得是这样的轻柔温暖且静悄悄,我看电视北方可还覆盖着皑皑春雪,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一开始我还犹豫是否折回七楼拿把雨伞,现在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了,在春雨轻柔的怀抱里,一路感受它的亲吻、抚摸将是何等的惬意、自在,一定叫人享受。如果雨下大了,我就跑跑躲躲,和它捉迷藏,像两个快乐的小孩童,像一双甜蜜的恋人,像一对幸福的母子,呵呵!这样想想真是有意思极了。

风雨是轻柔的,我是轻快的,看着路上的行人多一手撑伞,一手揣裤袋,以及那些飞驰的轿车、摩托车、电动车我不禁有些怜香惜玉起来,怨怼这些人对这雨的不解风情,简直是漠然,太漠然。

我对雨是有独特感情的。小时雨伞总被我拿忘弄丢,被父母亲责骂多了,也就怕了拿雨伞,当然雨很大迫不得已的情况除外。于是在大多数的雨天,我要么在公路上大步流星,要么在各种屋檐、树木下腾挪闪躲,要么淋得全身微微潮湿,坐在教室里上课全身白雾袅袅,引来同学好奇的目光,要么淋得酣畅淋漓,全身湿透,坐在教室里瑟瑟发抖,连老师都责问为什么不打把雨伞,不过一二再再而三的,也不见我因淋雨而得病,老师同学也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有些同学甚至崇拜起我的体质,也因此而得了一雅号“雨人”。

因为淋雨发生的一些事让我感动终生,永难忘怀。小时在农村一边务农一边学习的我对雨爱且恨着。爱,是因为下雨了很多时候就不用去地里出苦力,可以上山悠闲地采蘑菇或在家里自在地看书和电视。恨,是因为在农耕季节没有雨水,父母的心情就会异常不开心,家里不是唉声叹气就是怨声载道,我们挨打和挨骂的次数变得频繁。还有如果遭了水灾田地被淹被埋,我们就会被拖到田地里苦干抢救粮食。那可是天不亮就出去到天黑净了又才回来,真正累得直不起腰、掉一层皮。记得有一次暴雨引发泥石流冲埋了家里的部分稻田,雨一停放暑假在家的我们就被领着去清理埋着稻谷的泥土,因为怕伤到稻子不敢用铲子等工具要用手挖,一天下来我的指甲缝都抠出了血,手指的皮肉也是火辣火辣的疼,两天下来手指都疼得不敢动了。也是那次我才真正发现爷爷那树根似的手指真是坚如钢铁,无坚不摧。

刚上高一时,大家多是从各个初中上来的学生,彼此相识熟悉的人寥寥,很多同学对我雨天不爱打伞之事不知。清晰的记得有一段时间连着下了一个星期左右不大不小的雨,我没有一天是打伞的,当每次飞奔着路过通往学校女生宿舍的公路时总能遇见隔壁班一位长发披肩的漂亮女生,当与她四目相对时我总能感受到她异样的目光,搞得我脸上就算哗哗流淌着雨水也是像着了火似的烫。有一天下课,雨比以往大了点,当我奔驰着丛她身旁经过时被她大声叫住:“哎,同学!”,我转过身她就把自己的雨伞递了过来。“雨这么大,你把伞打回去吧!我回宿舍一下就到了。”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我措手不及,看着婷婷玉立、面庞清秀的她,我开始心如鹿撞面颊瞬间滚烫,愣在原地呆呆地看她。面对这样的我,她显然也是没有预料到变得局促不安。过了会,在很多走过的学生歪着脖子射来的好奇目光中她先反应过来,把伞递到我手上就快速跑向宿舍。我拿着伞,看着她的背影将要消失在人群里,下意识地就收了伞追向她。毕竟是女孩子,再用力拼命奔跑也被善跑的我三下两下就追上了。这回的面对更加窘迫,看着头发已被淋湿、满脸雨水的她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我时,本想大声和她说:“谢谢!”的我却只会嗫嚅着将伞撑开递还,她低着头木木的接过伞后,我发现周围又有好多闪着刺目光亮的好奇眼睛,逼得我转身逃似的跑开。此后一段时间我们相遇除了四目对视之外,互相多了一个温暖地微笑。然而一个学期后她永远在我的视线里消失,因为她转学到遥远的省城,于是这辈子我都后悔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成年后,雨在我记忆里大多是不愉快的。记得大三那年爷爷去世时天降大雨,来来往往奔丧的行人居然使家里变得泥泞,虽然雨水之大比不了我滂沱的泪水和悲伤的心情,但可想而知有多大。在爷爷下葬的那天,因为土路泥淖,车路无法通到墓地,于是我们就去扛给爷爷建墓的大石块。那石块之沉简直要将我的肩膀压裂,折断我的脊柱,在狂风暴雨之中,石块摇摇晃晃,更是要将我晃倒、压垮。我咬牙硬挺着,不吭一声地和我的叔叔伯伯们将石头一块一块地抬到了墓地,完后我的肩膀已经渗出了殷红的鲜血。在我结婚的前一天天气本还是晴晴朗朗的,可是到了晚上居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在院子里热闹的人一下没了,变得冷冷清清,叫人好不郁闷。第二天借来巨大的塑料布,用木头、竹竿搭建了一个临时帐篷,可是雨却没完没了,棚顶架子间空隙的塑料布不一会就积满了大量的水,犹如装满水的大盆,压得架子“嘎嘎”响,作为最幸福的主角,我听了就像在撕我的心,惊怕得不得了,还好有专人不停的去捅。到了晚上亲戚朋友来热闹到很晚,棚子也不能拆,于是弟弟亲自干起了捅水的活计直到凌晨四点多钟。

如今干警察这个工作则是怕了雨。毛主席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但是我等凡人与伟人相差距离何止十万八千里,所以根本做不到其乐无穷不说,甚至还要抓狂地大喊:“老天,我受不了了!”去年冬天在一山顶发生命案,我们正在勘验现场时天气突变,“呼呼呼”地就来了暴风雨,一会功夫树叶就“滴滴嗒嗒”开始了水滴的密集轰炸,再后就变成了“哒哒哒”的“马克沁”机关枪扫射。山上无公路,车在六七公里远的山脚,关键的问题是根本不能撤退,真是把我们弄得如丧家之犬,无处躲藏,冰冻了好三个小时多。没办法只好翻出仅有的三件解剖服撕开,大家紧凑在一起将其勉强地覆盖在头顶上,结果还是个个都成了落汤鸡,外面那圈的人没多会就“嘘嘘嘘!”的清鼻涕肆虐,身体剧烈抖动着成为“地震”的震源,层层传递。雨停了天也要黑了,而现场勘验和尸检的工作必须还得继续,才能及时协助破案,于是辖区派出所长只好独自下山寻找发电机和准备盒饭,然后喊人抬上山。所长走了,我们只能燃起篝火坐等。他一去近三个小时不回,最后不少人的肚子发出了“叽里咕噜”的怒吼,好像在大叫:“这小子是不是当了逃兵,一去不返了?”当所长满脸、满身的稀泥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大家真是欣喜若狂,没想到他却一屁股做到地上大喊:“老天,我受不了了!”。等尸检完了天亮透了,我们很多同志也累坏了、病了,很有哀鸿遍野的惨状。作为法医我蹲着尸检了一晚上更是腰酸腿痛,有几次站起来时眼前都是金星缭绕,我抬头望望天也真是直想大喊:“老天,我受不了了!”

边走边想雨事,爱恨情仇翻滚得我趣味无穷,周身充溢幸福。办公楼到了,这时头发湿了,面庞也感觉润润的了,事情也咀嚼得差不多了。看着进进出出、朝气蓬勃的同志一派将要忙碌的景象,我甩甩头抖抖雨水,洒落一地回忆,感觉精神极了。抬着头挺起胸雄赳赳的迈进了办公大楼。人生的路上,不知有多少时光我还要在雨水中浸泡,且将清晰的印上我脑海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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