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心痛

作者: 王红梅 2016年01月02日伤感散文

琴姑姑长得白白胖胖,风华正茂。经常的,在脖颈间系一条粉丝巾。虽长相一般,可因为有了温柔善良的性格,原本不起眼的人,也有了低眉时的温婉柔美。

那时,我还是背着军绿书包的青葱少年,每天蹦蹦跳跳,或者穿着白衬衣蓝裤子忙着吟风弄月。琴姑姑在附近的砖厂打工。每天放学的路上,我都能与琴姑姑相遇,说说笑笑,琴姑姑经常羡慕地说:“梅子真干净,真像个学生!”每次听到这样的夸奖,我便嘴角莞尔,一抹红晕早已飞上脸额,那股骄傲劲已飞扬在眉眼间。

有时候,我正在帮母亲干活,远远地看见琴姑姑走来,我意料到喜欢我的琴姑姑会夸奖我,所以,活干得愈发欢实了。

果然不出所料,琴姑姑见到我说:看梅子,学习又好,干活又多!然后,她站下来跟母亲热火朝天地聊天,时而前仰后合,时而浅浅微笑。

我几乎没见过琴姑姑大笑或大闹,她总是那么安静。其实,琴姑姑比我大不了几岁,我们之间,是差在辈份上。

日月轮转,光阴如箭。后来,我外出求学,与琴姑姑的会面已越来越少。久而久之,她的面孔便模糊了,如果不是寒假暑假回家,几乎连琴姑姑的消息也听不到。

只是,那年夏天,琴姑姑发生了意外。那天,阳光还是那么刺眼,即使有几朵乌云浮在小镇的上空,可天还是那么蓝,蓝得几乎有点诡异。

那天,从小镇传来一个噩耗:琴姑姑被搅拌机绞死了!

初闻,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母亲听后,立刻走出家门打探消息。良久,母亲才回来,脸色铁青,腮上还挂着点点泪痕,母亲哭过。

母亲说,太惨了,浑身是伤,半边脸上的肉都没了。说着,母亲的眼泪又落下来。母亲安顿一下我们,又去操办琴姑姑的后事去了。

后来,听人说,出事的时候,很远很远的工人也听到了琴姑姑那划破长空的凄厉叫声,琴姑姑的嘴里还吃着馒头,手里还拿着馒头。在炎炎夏日,为方便搅拌机正常操作,琴姑姑放弃中午的休息时间去刮机器里的泥巴,开闸的师傅因不知琴姑姑在清理机器,无意中开了闸,要了琴姑姑的命。

记得那一天,小镇停了电,我一直躲在黑黝黝的屋子里,不敢出屋,甚至不敢睁开眼睛看一眼黑夜,只要睁开眼睛,琴姑姑的音容笑貌就会浮现在眼前。琴姑姑短暂而热烈的青春,在二十岁的时候戛然而止,她还没来得及品尝爱情的滋味,还没来得及体验人间苦乐,还没来得及感受烟火美好,便走了。想起她,我的心就会揪一下。

母亲不停地跑去帮助处理后事,一次又一次地去探望琴姑姑的母亲。

母子连心,没有一种爱,胜过母子之爱。因爱,而痛。

痛失爱女,琴姑姑的母亲哭得撕心裂肺,几次昏厥过去,她把前胸抓出一道又一道的血印子,拍着胸口告诉母亲:“我这里疼……我这里疼啊……”。母亲一次又一次陪着落泪,却无计可施,终归是,人死不能复生。

事虽隔多年,可琴姑姑出事场面之惨烈,却让我至今心有余悸。我甚至能想象出琴姑姑母亲掩饰在笑容下的悲伤。

琴姑姑的母亲几次轻生,都被大家及早发现,及时抢救过来。一连多日,琴姑姑的母亲都紧闭门户,没有出屋,即使她的两个儿子轮番劝慰,可总也止不住琴姑姑母亲的悲声。

在这场事故中,砖厂只给了琴姑姑家八万元抚恤金,便早早了事。

在凄凄切切的日子中,琴姑姑的家人没有谁还有心思去找后账。毕竟,逝者已去,生者长已矣。

再见到琴姑姑的母亲,是在多年之后。她虽苍老了许多,但人看上去还很精神。中年丧女,不知她怎样走出了那场事故的阴影。也许,她坚强地活着,就是对女儿的最好回答。

见到我,琴姑姑的母亲仍然热情地问长问短,分别时,还一步三回首地看我,我朝她笑了笑,我知道她一定会想起自己的女儿,祈祷女儿的在天之灵。

琴姑姑走了,已有近二十个年头,可我,有时会想起她,想起她的母亲,想起那场事故。我记得,琴姑姑有和和美美的一个家庭,有善良温顺的父亲母亲,她那么幸福,怎么会走呢?写这篇文章的同时,也祈祷,愿她,灵魂安息!

曾读过迟子建的《到处人间烟火》,感悟颇深。烟火人间,难逃悲欢离合。每一对夫妻,都有过海誓山盟卿卿我我的爱情,可走着走着,人急了,心急了,忘了品茶,忘了读诗,忘了让心慢一点,忘了把一块糖分给对方半颗,于是,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如果懂得珍惜,任何时候,都可以把“人”字的一撇一捺写得端端正正。

今年,曾有一篇文章在朋友圈流传很火,微记题目——《子欲养而亲不在》。世界上任何一种情,不抵父母子女之爱,而更多的时候,我们容易给自己找上冠冕堂皇的理由,一个“忙”字抵过言语之重,常常是,父母记挂子女,而子女给父母留下的,永远是一个清晰的背影。

与其在一些事故面前忏悔、醒悟,不如合起掌心,祈愿亲人朋友平安、幸福,不如修身静心,不如好好去爱、去身体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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