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花

作者: 蔡鹏 2015年01月20日散文随笔

随母亲去后山劳作的时候,看到这样的花朵,很茂密的一丛,正悄然地盛开在丛林深处的小路边,整珠花树,如一挂飞瀑垂悬于脚下的陡崖上,似浪花朵朵,洁白如玉,又冰清玉洁。

她原本,都应该没人想称其为花的,如果见过的人,都明白,她其实浑身是刺,就是乡下林间很普通的一种野刺而已,如果是是生在农人的庄稼旁边,她肯定是被厌恶得马上剔除的对象。然而,我也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下,才突然觉得了她的美,因为远离庄稼地,她从容地生长于路边陡崖上,所以,再无人可厌恨,至少,即使没人喜欢,她任旧在春的盛宴里,努力地悄然盛开。

因为深居山野,离却了爱花人高贵堂皇的庭院,也并非招人眼目,哗众取宠的开放于人流来往的大路边,所以,她的心思与寂寞,便无更多人可懂。那一瞬间,我真的被她的美所折服,虽然,俯身看去,很多花瓣都已临近凋谢,但幸好,她还是如此坚定地撑开着每一个花骨朵,如一柄柄小小的油纸伞,细细密密,为身下的叶子遮出一片绿荫。小而洁白的花瓣,胜过少女天生丽质的脸庞,不须粉黛,一样清纯欲滴。

我于是想起,我最喜爱的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写过的一片文章,花未眠。他是因为在一个寂静的夜晚,于旅馆偶然发现花未眠,然后深深沉醉于她的美。而我却是在这样一个走近深山的机会,偶然地,也发现了她。不知名的刺草,满树白花,堆积似雪。

日本禅宗及茶道都很信奉于一句话,一期一会,我想,这真的不假。这种简洁精深的哲学,四个字,道出无尽的世间情理。于人于事,所有邂逅,都皆因机缘。所谓机缘巧合,自然是不可强求的,亦无需任何办法过久挽留,如与人对饮,盏茶之间,无需太多交流,亦不求日后有期,但彼此,就已形神共汇,铭记于永生。

所以,眼下,我与这一丛花树的相会,自然也没有交流,就是互相照面,我多看了她几眼。花的语言我不懂,但人的情思,亦不知道她是否能够领会。只是,我轻轻靠近她的脸庞,呼气沉醉的瞬间,我知道,她与我,都是静静的。因世间最真诚的爱慕与眷恋,都无需语言。

她的盛放,不是为虚荣浮华而起,只因为,她也曾历经春天。她的凋谢,也不是为游人攀折采撷而起,只因为,她也曾饱经风雨。她盛开得落寞,也微笑得自信,她不悲楚于自己浑身的恶刺,她一样将那最美的容颜温柔地投抱于这刺粼粼的手臂。就这样,无需有人欣赏,笃定安宁。也许,她早已习惯,自己已经不被人尊称为花朵的名誉,就这样,做一株立身于荒野悬崖的野刺也好。是啊,一株野刺也好。花终归有花的哀愁,刺却永守着刺的野性与坚定,不被靠近,洁身自省。

于是,回来的时候,我又再次留恋地拍下她,以此微小的纪念,谨慎保存。一次邂逅,一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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