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

作者: 祁和山 2016年01月14日原创散文

那年初冬,工厂说不行就不行了,先是有一天没一天地上着班,后来干脆放了长假。

上下班途中有一家面包房,生意一直不错。每次路过,我总忍不住看了又看,尤其厂子不行后更关心了。当彻底闲在家里,我便果断地买了烤箱。

12月初,提货通知单终于来了,当时小城还没有通火车,烤箱被发到邻市一个偏僻的小火车站。我兴冲冲地赶到那里已是下午,寄存室的人指着一个包装箱说,快拿走,我们要下班了。我的心不禁往下一沉,把外包装打开一看,露出的烤箱跟人家面包房的差太远,实在不知道能不能开店。

寄存室在大桥下面。要么爬几十级很陡的台阶;要么往西走200米,才能上公路乘车,而此时周围一个蹬三轮车送货的都没有。我只能爬桥,这个家伙看上去不起眼,一个人却很难搬。试来试去,最后把它斜放在大腿上,用胯骨紧紧抵住才勉强抱住,然后仰着身子一步一步走到台阶下。

等了半天,才看到一对青年男女从桥上下来,我赶紧请他们帮帮忙。他们看看又高又陡的台阶又看看烤箱,一声不响地绕开我,走了。又等了一会儿,一个穿得比较整齐的中年人要上桥,听清楚我的意思后他手一伸,拿十块钱来。

我不快,皱着眉头像撵苍蝇一样冲他挥挥手。气中生力,我一咬牙抱起烤箱,直到大胯骨被磨得火烧般疼,腿软到几乎抬不起来,只好爬一级歇一下。

眼看天渐渐发黑,我急得竟然一鼓作气爬完最后几个台阶,赶上最后一趟班车。一小时后,我和烤箱被丢在漆黑的路边。因为火车站没有直达回家的客车,我必须在这个小镇凑合一夜。

北风呼呼地吹着,像刀子似的一下一下刮在脸上,湿透了的内衣冰凉冰凉,紧紧地裹在身上。我抱起烤箱往西走,准确地说应该是挪——每挪一下胯骨处都疼得我龇牙咧嘴,不停地倒吸冷气······

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仍然看不到一家旅社,我又冷又饿更着急,身上一两力气都没有了,烤箱却变得越来越重。

正不知如何是好,迎面匆匆走过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我连忙上前打听,他面无表情脚下不停地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本地人。”

我绝望得要哭。

他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身回来,说:“前面好像有家旅社,我带你去吧。”他边说边抓起烤箱的把手,我喜出望外,结结巴巴地说着谢谢,赶紧抓起另一边的把手。

他说:“我还有事呢,只能送你到大门口啊。”

我已心满意足,忙说:“好好好,大门口就大门口。”

走了一会儿,他盯着烤箱问:“小老板啦?”

我苦笑,说:“单位已经不行了,我们不能也坐在家里等死啊。你呢,到这里出差?”

“出差?”他也苦笑了一下,说:“两年前就下岗了。”

我一阵难过,好长时间没吱声。走走歇歇,5分钟后他停了下来,说:“到了,这里离车站最近。”我一看,虽然门口的水泥柱子上挂着招牌,可是周围没有光源很难发现。

我不想再麻烦他,就说:“感谢感谢,你去忙你的吧。”

他没有松手,拽着我继续往里走,一直帮我抬到屋里安顿好。

他看着我,认真地说:“人都是逼出来的,你看我风里来雨里去不是也过来了吗?看着害怕,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停地点头,心想,生活总不会太亏待努力生活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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