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记忆

作者: 红狼 2016年01月14日现代散文

某日,一圈内朋友突然向我提到名叫“苴却砚”的石砚时,一时间我竟愣住了。这无异于突然打开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于是,关于石砚和与石砚有关的童年生活片段,在那一瞬间,一股脑地浮现在眼前。

砚,虽然在文房四宝中排在最后,却是过去不可缺少的一种文具。在我们的少年时代,用来研墨写字的不管是石头做的还是泥坯烧制的,都叫作砚台。那时,不管在城镇还是乡村,只要案桌上放有一方砚台,就证明家里有读书人,或者说,只要是读过书的有文化的人,家里就少不了有砚台。因为,毛笔和墨都可以自制,砚台可以请一个手艺好的石匠用石头凿出来,或者自己用陶泥成型拿到瓦厂或砖厂烧制,要不就干脆用窑烧土碗、土盘子代替。几乎凡能盛水研墨的都可以作为砚台使用,所以,那时候的砚台虽然五花八门、种类繁多,但都是不起眼的低劣之物。我们家有一方石砚,那是用当地的青石凿刻的,有像脚造型的四足,工艺虽简单,但线条清晰、棱角分明,在乡下用于研墨写字的也算是一件奢侈品了,我估计那应该是我高祖那辈流传下来的,我见到它时,它的台面一角已经破损了。

我们小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到学校报名时,除了缴纳一两元的书学费,纸、笔、墨、砚是每个家长为孩子必备的学习用品。因为小学生对汉字的读写训练时,写毛笔字是一门基础课程。而我们家那方非常沉重的石砚,我是不可能装在书包里天天往学校带的,虽然供销社卖有盖子的小巧精致的砚台,但我们家穷买不起,所以每天上学只能带着一个土盘子,我们管它叫墨盘。就这样,一个墨盘、一锭墨、一支毛笔经常被我们装在书包里,一直陪伴着我们小学毕业。那时候,老师教我们的坐姿,教我们如何握笔,如何运笔,按照汉字的结构,如何在田字框里布局,当写满一篇字后,老师用毛笔蘸着红墨水为我们圈点;那个时候,墙上的公示公告、户外的宣传标语、民宅门窗上的对联,等等,都是用毛笔书写的汉字,经常听人们评论说某某某的毛笔字写得好,或行云流水,或龙舞凤飞。但凡有人在公共场合写字,就有许多人围观。我父亲也常教育我说,字如其人,字是读书人的脸;还说,宁写千张火中化,不写一张墙上巴(贴)。可见那时候把写字看成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固然,这砚台也就成了每个学生必不可少的学习工具了。

到了初中,就很少写毛笔字了,渐渐地,我们的书包里也就没有了毛笔、墨锭和砚台这三样东西,越往后,我们就疏远甚至遗忘了它们。

那天,朋友在电话里问我知道苴却砚不?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便解释说,是产自攀枝花的一种非常名贵的石砚。我算听清楚了,他说的是一种砚台,但在之前我确实还不知道苴却砚,朋友说,苴却砚现在已与四大名砚齐名,被合称为“五大名砚”,其雕刻技艺已被列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但据我所知,不管是他所说的苴却砚还是广东的端砚、安徽的歙砚、甘肃的洮河砚、山西的澄泥砚这四大名砚,如今谁还舍得用它们来研墨呢?就是那些颇有名气的书画家们平常也未必在用它们来研墨作画和写字,它们早已成为一种价值不菲的古玩而被博物馆和商家收藏,或者成为土豪以及达官显贵案上以显示自己尊贵身份的一种物件了。笔者在想,这世上既然人不能尽其才、物不能尽其用,四大名砚或者五大名砚,其功能已远离了它的基本用途,对于普通人而言,它也就失去了实际意义;更重要的是,似乎随着这些名砚成为名砚被当作老祖宗供奉起来以后,曾几何时,今天的小学、中学乃至大学,再也没有“写字”这门课程了,中国的传统文化也只好沦为了历史,任由这些名砚向外国人向中国人讲述它曾经承载的部分国学辉煌。如此,还不如不去追捧什么名砚。

如此,便让人更加怀念那些身份卑微却很接地气的普通石砚,更加怀念少年时代的清贫和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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