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作者: 项建华 2016年01月16日散文随笔

这些年,随着母亲的离世,我回家的次数也少啦,但梦中探访的次数在增多。多少次回到故乡都想去插队的生产队看看,想念那些曾经关心照顾过我的乡亲们。四月初,我抽出一天时间在弟弟陪同下回到生活过的地方。我想找寻那种乡下生活的感觉,村前屋后鸡鸣狗吠,晨曦中炊烟袅袅升起,大人小孩端着饭碗走东家串西家,老牛缓缓踱步路过我们知青点巷子口……

清晨,我从城里出发,途经新河桥一条乡村水泥路直达建国乡政府。打开车窗,泥土的气息清新迷人,田野小麦满目青绿,村庄前后成片的油菜花灿烂金黄,把江南水乡点缀的绚丽多姿。乡中心小学校舍门前停满接送孩子的电动车和摩托车。乡政府粮站老房子上的“农业学大寨”的大红油漆标语还依稀可辨,让人自然而然就想起那个热火朝天的年代。出了乡政府,一条往东横贯南北的高速公路出现在眼前,车子在一条一车宽的乡村路上与高速公路并列行驶,不知不觉已到合义大队部门口。在村口等我的金根拉住我的手说:“做梦都在想我。”他气色还不错,虽长我几岁还不显老。村西头一幢多层的楼房十分的显眼,我问是谁家建的,他说那是子木家的。我脑子一下就想到子木的父亲早些年是镇上有名的百货商店经理,他儿子血脉里一定有他老子经商头脑。金根说是啊,子木这几年开个超市,发啦。

我急着让金根带我到村上各家各户去看看。记得我在部队时回过村上两次,村子里大人小孩知道我回来都围了过来,带去的一大包水果糖一会儿就分光啦。这次怎么进了村里都见不到人呢?我有点疑惑,催促金根领我到村子里转转,金根倒不慌不忙。他先领着我从村西挨家往东看。到村头仓库老屋前,我停下来。屋前面的一棵百年刺槐树不见踪影,老屋子只剩下一堵墙,在原址上往东盖起了二层楼房。金根说这是安民女儿家,安民早走啦。安民是村子里那时候被接受改造的富农,整天佝偻着腰,说起话来慢条斯理,领养的一个女儿莲子,长着一副鸭蛋脸,一开口,眼睛先笑了,再饱满的笑,溶化了她的精明。早些年,他家住在生产队分配的祠堂里,恢复政策后队仓库物归原主。金根说莲子是招女婿上门,日子过得不错,今天不巧上山采茶去了。我问金根子木家旁边住的六喜呢,金根说他也走啦,夫人倒还健在,你别看他老婆是个盲人,身体还硬朗的很。我记得那些年他们夫妻俩三天两头吵架,六喜是个孤儿,脾气火星暴躁,没说两句话就给他老婆动拳头。一次生产队轮流给我们知青派饭到他家,他老婆烧一锅杀猪汤,汤上面飘浮着的猪毛都看得见,我是闭着眼睛往肚子里吞。说起这事,金根在一旁笑起来。

经过老队长家门口也是铁将军把门。我还特地给他带了两瓶酒,金根说他在老窑厂看房子,也80岁出头了。我感慨他一辈子过得很清苦,早年老婆病逝,带一儿一女,既当爹又当娘,一心为公,满脑子正统思想。记得有一年村东头水子家杀头猪,本想一半留着另一半赈给村里人家,被他发现后一定要全部交到公社,抵押生产队生猪屠宰任务。私下里村里人骂他“左得奇”。他对我们知青不薄,当初下乡时知青点还没盖好,他请瓦匠杨先友在他家堂屋砌了一口锅灶,就让我们在他家做饭。一天三顿饭把他堂屋熏得漆黑,他照样开心,每天扛着铁锹,哼着黄梅戏小调。

如果说乡愁是一条流淌的河,它奔腾过、跳跃过、吟唱过、哭泣过,可如今它的声音变得低唷沉闷了。离开村上,回到城里弟弟家,一个晚上我都失眠,村上逝去老人的鲜活面孔像过电影一样浮现在眼前。那个年代,他们无私接纳我们,没把我们当外人,让我们吃过百家饭,手把手地教我们做农活,累了饿了病了,都把我们当自己孩子看……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他们朴素的情感无不闪现出人性的光辉,他们所代表的中国一代农民的形象将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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