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菜花香

作者: 马蹄疾 2016年01月23日优美散文

跨进三月,天渐开晴,太阳腾腾地悬在半空,分外耀眼。阳光带点刺,让你的周身发热,这天显得比冬天的任何一天都要暖。这个时候的湖区,用老农的话说,地气上来了,插一根枯枝也发芽。

田野里的一切都悄然变化中,雨水浸润过的土地,散发出泥土的芬芳,雨水汇集到沟渠,小草淡淡地绿起来,田野里的油菜熬过了寒冬,抖了抖身子,脱去了严寒给它留下的痕迹,开始旺盛地生长,不知不觉中,油菜花蓬蓬松松地开了。没两天,油菜花热闹起来,火一样的燃烧起来。好似点兵的古战场,一夜之间汇集了千军万马,大片大片的沙场上,满是披戴金甲的勇士,蠢蠢欲动,就待一声令下,那潮水般的金甲武士就会冲杀到敌阵。其实大可不必这样想,因为只要你环顾四周,到处都是这样阵势,到处都是这样的情形,似乎这些天兵天将早已占据了全部的阵地。

金色的太阳是温暖的,金黄的油菜花也是温暖的。金灿灿的油菜花,送来的是温饱的征兆,也送来了富裕的征兆。按理说,我似乎应该习惯了这样浓墨重彩的金色画卷,对于一个湖区长大的人,一个与油菜花几十度相约的人,油菜花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从小到大,没有哪一年不与她静静相守,没有哪一天不与她亲密接触。然而,一些特殊的情结让我从来不敢怠慢她,像对待一位长者,甚至是一位母亲。即使是手捧着菜花亲近她的时候。

我年幼的时,也正是这个国家最贫困的时期。油菜花开的时候,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记得那年油菜花开了,一个上午,我和几个小伙伴赶着牛去湖堤上给生产队看牛,早餐没进一粒米,就胡乱吃了一个苕,因为新油还没开榨,苕是煮熟的。这苕容易饱肚子,却不经饿,还没走到湖堤边,肚子里就开始咕噜咕噜的响开了,胃在翻腾,这就是饿的滋味啊。

我望着金灿灿的油菜花发愣,大人都说这油菜花是遍地金子,可大人为什么会让我们饿肚子?刚到湖底,只见伙伴迅速放下牛绳,一股脑冲下金色的油菜田,好像在寻找什么。哦,原来是找那些还不曾全开花的油菜苔,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掐到漏种的白菜苔,白菜苔自然比较好吃。他们将菜心掐下来,去了叶和花苞,撕去皮,大口大口地在口里咀嚼,一股青汁从口角边流出来,显得很美味的样子。

我不敢去掐油菜苔,妈妈曾告诉过我,这是集体的财产,不能乱动的。油菜掐掉了花,就不结油菜籽了,也就不能榨菜籽油了。见我不动,伙伴们递给我几根菜苔,一株株刚刚绽开的花苞,散发出很醇厚的香味,这菜花香味我印象深刻,完全是源于这次偷盗行为。虽然我觉得不该,也很可惜,但终于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很勉强地学着小伙伴的样子嚼起来。唉,原来油菜苔并不好吃,水分多,很少有甜味,有些苦,还很辣,可是毕竟可以饱肚子,只好强咽下去。这一上午,我们留下了一大堆菜苔撕下的皮。

中午时分,我们销毁“证据”,腆着肚子,赶着和我们一样腆着肚子的牛群回家去。我回头望着那一片金黄的油菜田,心里很不是滋味。好些天,我都不敢再去那段湖堤放牛……

后来日子渐渐好转,我再也没吃过这种菜心,但那种微苦微辣的怪怪的味道,以及很醇厚的菜花香,我一直不能忘怀。如今,不少人约我去江西婺源看菜花,拍美景,我都没答应去,我始终觉得别的地方的菜花如雾似幻,虚无缥缈,不如故乡的菜花这般实在,这般灿烂,这般馥郁,这般香醇,她足以哺育家乡的儿女,还能让每个行走他乡的游子醉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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