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匿在村庄的老家水井

作者: 西风 2016年01月25日生活散文

我对家乡的水井总是怀着一种真切的感激之情。现在,尽管水井在我居住过的村庄隐匿多年,但我的脑海中依旧可以浮现出这样无比清晰的画面:在一棵苍劲粗壮的大榕树下,有一个火山口般幽深的水井,俯首下望,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井壁周围斑驳的石缝间,长满了青绿青绿的苔藓。

水井应该是一种较为古老的取水设施。据祖父讲,水井的历史和村庄的诞生一脉相承。所以,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对神秘莫测的水井产生敬畏之情了。母亲说小孩子不能到井边玩耍,掉到井里淹死就白养你这么大了。但是出于一种逆反和好奇的心理,我在7岁那年春天,平生第一次走向了水井。当我将脑袋瓜探向幽深光线略显幽暗的井口时,我从数米深的水面上看到了自己那张写满惊喜的脸。这一猎奇似乎使我看到了井里的世界,多少年后,当家乡的水井一次次走进我的记忆,我想到的不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我想到的是“饮水思源,吃水不忘挖井人”。从诸种意义上讲,水井是村庄所有生命的源泉,它以清澈的沁凉的液态方式,经年滋润过我的血肉之躯。

在我所居住的村庄,每家每户的灶房里都备有一口大水缸,水自然是从水井挑来的。我15岁前是没有挑过水的,父亲说我肩膀太嫩,是挑不动百十来斤的水桶的。我记得父亲每天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抄起扁担去挑水。那口水缸很深很大,父亲须奔波十个来回才能把水缸装满,供一家人饮用。我那时不晓得挑水是一件苦差,看到父亲挑着两个满满的水桶,像跳摇摆舞似的,只是觉得好玩。上初中后,挑水的活计落在了我的肩上。从我家到水井只有200来米远,却累得我气喘吁吁,腰酸背痛,但我还是很开心,因为在乡下,一个男孩子能担水意味着已经成年,况且站在井口汲水的那一刻,总会使我体验到一种曼妙的诗意。我在想,那幽深的水井就像乡村生活的一个隐喻,它使素朴而艰辛的农家生活有了一种流动而透彻的美感。

有一年春天,家乡遭遇旱灾,似乎蕴藏源源不断清水的水井枯竭,乡亲们要到两华里外的渔塘挑水,以解燃眉之急。渔塘里的水杂质多,有一股怪味,喝起来不及井水清冽甘甜,但现在只好将就了。在往返渔塘的途中,我第一次感到了习以为常水的金贵。当然,掘一口水井也并非一劳永逸。时隔两三年,都必须派人下井清除水底的淤泥,这样水才会从周围源源不断地渗过来。做清淤的活计需数人配合,上面的人用系着绳子的箩筐缓缓坠下,井下的汉子用铁锹将淤泥铲进箩筐,上面的人再把箩筐拽上来。

时过境迁,斗转星移,家乡的水井早已废弃了,取而代之的是压水井,继而是自来水,人们再也不用担水了。但我始终忘不了家乡的水井,那是一个人甚至一个村庄恒久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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