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作者: 祝绘涛 2016年01月25日散文随笔

裁缝进村了,离过年也就不远了。

裁缝师傅扛着油腻腻的缝纫机,提着装满针头线脑的帆布袋来了,一进村就像贵客一样被接待着,各家各户排着轮子请他。一年到头,一家大小总要穿件新衣服的。

裁缝做衣服的地点总被安排在堂屋,因为堂屋宽敞明亮,脚边还放一只火盆,以便取暖。师傅做衣服时周围总是很热闹,围着猫儿狗儿小孩儿一大堆。小孩儿一是热衷于捡那些碎布头破布片玩耍,二是要看看自己那件新衣服什么时候做。小孩是最愿意裁缝进门的,因为裁缝一来,饭桌上不是多了咸蛋,就是多了回锅肉。猫儿狗儿虽不向往穿新衣,但温暖的火盆却让它们蜷伏在一旁不愿离去。

裁缝总是气定神闲,无论周围怎么吵闹,只顾把缝纫机踩得扎扎响,线锭子转得飞快,像一只呼呼生风的陀螺。几天功夫下来,他就要把一家老小的新衣做好,然后又赶着到下一家去。

紧接着进村的是爆米花师傅。师傅扛着黑乎乎的像大炮一样的爆米花机,往院坝中间一站,小孩们立即四散飞跑回家拿玉米糯米去爆。师傅生起火炉,往爆米花机里装入玉米或糯米,再把机器放到火炉上,徐徐旋转。大伙儿在周围屏声静气地等待着,等待着,突然,“砰”地一声巨响,山崩地裂,雪白的玉米花或糯米花喷涌而出,像洁白的礼花一样,涌入早就准备好的大麻袋中。孩子们高兴极了,欢呼着围过来抢吃香喷喷的玉米花糯米花。很香很有韧劲,外面布满淡黄色的斑点,像长满雀斑的小姑娘的脸蛋。

最后进村的是杀猪匠。杀猪匠多半是膀粗腰圆的壮汉,三两下就能把猪放倒。巨大的木盆接满了漂着泡沫的猪血,这猪血趁热放进豆腐搅拌,装入猪肠中熏制成好吃的血豆腐。猪被吹胀了气吊起来,杀猪匠用锋利的刀麻利地刮毛破膛,不一会儿,新鲜的猪肉就被割成一块一块的了。

杀完猪后,年味越发浓了,家家户户厨房的房梁上都吊起了腊肉、香肠。手上的农活儿暂告一段落,人们开始用桐油炼制过的河沙来爆炒胡豆、红苕果儿,过年时用来招待客人。磨好汤圆面,制好汤圆心子,那就真正过年了!

最热闹的是大年三十,每一扇漆黑的木门上都被贴上了红艳艳的春联,像乡下老头穿了件红棉袄,古拙中透着喜气。晚上,一大家人吃年夜饭,饭桌上平时清汤寡水,那一晚却是丰盛:香肠、腊肉、烧白、喜沙肉……

吃过晚饭,开始放火炮,红皮的土火炮,一家接一家地炸响,最后震耳欲聋,响成一片。一年就这样闹腾腾喜洋洋地过去了。第二天,院坝中满是红色的火炮皮,像是落了满地的桃花。姑娘媳妇跑出来,争着把火炮皮往自家门前扫,说扫的是“财”,扫得越多“财”越多。

不知不觉,又临近过年了,光阴就在这样的念想中,一寸一寸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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