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报蜡梅开最先

作者: 朱秀坤 2016年01月28日现代散文

隆冬时节,最让人喜欢的物候有两样,一是大雪,二是蜡梅,若二者得兼,轻黄缀雪,清芬彻骨,那雪益发清峻,花却未必眼热,只将孤艳付幽香,不肯皎然争腊雪——如此低调与谦让,更让人喜欢。

在水乡,雪不多见,一年也就一两场,鸡爪雪,没过鸡脚,画一行竹叶,再跑过一只狗,添一行梅花,鸡犬过雪桥,一路竹叶梅花,有趣。

一夜酷寒。清晨撩开窗帘,真下雪了!开门时雪还在飘,香樟、塔松、广玉兰这些常青树下雪之后水灵灵的,越发精神,那笔直的水杉树上略略敷了些雪,枝杈上的喜鹊窝也落了点雪,只不知夜里鸟儿冷不冷,该不会吧,要不,它们喳还会喳喳地叫得开心吗?

地上已有薄薄一层雪,真不忍践踏。更多的雪却化了,到底地气暖,存不住的。心里念念的,却是四牌楼前那两株蜡梅,去年大雪时,曾拍过几张好照片,至今存在我的电脑中不舍得删。那是两株金钟梅,花大,重瓣,香气浓。以四牌楼上古雅的各种书法匾额作背景,微距雪被下怒放的蜡梅,拍出来的照片是一片翰墨与蜡梅相提相携,彼此增色添香,更具几分古意。连旁边的几位闲客也聚拢过来,掏出手机“啪啪”拍个不停。记得某乡镇有个农家展馆,院里一株硕大的老蜡梅,是素心梅,花开得那叫一个热闹,天暖时,甚至有蜜蜂在那里嗡嗡——这个雪天,压了些雪,会更美吧?倒让人想呢。

实在说来,蜡梅是算不得梅花的,不同科也不同属,就像雀梅、茶梅、刺梅、三角梅、榆叶梅、干枝梅,那是梅么?不过因其花朵金黄似蜡,迎霜傲雪而得名罢了,又因开在腊月,故又有了腊梅的说法,在我以为,还应写作“蜡梅”为宜。

蜡梅是插瓶的好材料,三九四九冰上走时,诗里赞美梅花“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其实真正的梅花还在春梦里打朵儿呢,“腊后春前见蜡梅”确是实情,公允的诗人则会说“,小奁分寄雪中妍”或者是“羞得江梅都避舍,满园不见一枝芳”,诚哉斯言。在万物萧条的腊月里,取出插得太久的芦花与蒲棒——那也是有意境的清供呢。下楼,折两枝蜡梅入瓶,略贮些清水,马上就是一室的芳馥。晴天,花开暖阳,蕾破黄金;午后,胆瓶古旧,长廊微雪;霜晨,芳姿出尘,铁骨铮铮;夜间,一盏灯火,几枝疏影,人在灯下用功,间或瞥一眼这添香的蜡梅,也算不上孤单了,心内更增几分暖意。便是梦中,思绪一旦沉淀,更觉幽香袭人,心旷神怡。

再拨了霜雪,折几枝南天竹,密密的小红果子玲珑可爱,与蜜黄的蜡梅正好相得益彰。一个艳红,一个明黄,一个有翠绿的叶相扶,一个是铁骨来担当。面对如此花与果,色与香,再有满堂的红对联、家人的欢声笑语、厨房里氤氲的肉香菜香,捧一壶清茶,人已泡在香浓的年味中了。

一枝几案随手置,便觉春意生睫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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