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梅香

作者: 冰小弦 2016年02月02日现代散文

这样一个老旧的院子,一株老旧的梅树遮住了老旧的窗户。且不说诗意,该是可以入书入画的了。我不敢动笔,怕我粗拙的文字描摹不了那份内涵和深沉,亦怕我浅薄的情怀不能完全表达那古朴典雅的意境。很长一段时间,我就将那画一样的梅树收藏在内心。

我还是忍不住,当那一树梅香将我的嗅觉紧紧拽住的时候,我还是要寻她去。清瘦虬曲的枝干,密密匝匝的树叶,虽说已是如鸡油一般黄,却没有一丝枯萎的迹象。是这等烟雨天青色里一抹动人的色彩。我仰望她很久,那一树梅就那样将我静静地挽留在她的暗香里。我没有理由离开,亦不想离开,我想在这一树梅香里安静地待上一会。

对梅,总是用景仰的眼光去看,她是高冷清幽的,她也是安静孤僻的,仿佛一个孤芳的女子,凌寒独自开,不要喧嚣不要热闹,只有懂她的人才可与之对话。我爱她却不敢轻易走近她,我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平视她的资格,所以远观或仰视未必不是一种好的方式。

敢称爱梅者,当属北宋隐逸诗人林和靖,"众芳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从此,疏影、暗香便成了梅花的代名词。他是梅君子,绝意仕途,泰然隐居,甚至宋真宗赵恒闻其名,请他去给太子教书。这一千载难遇的美差,也被他一口拒绝。在他临终时还为此而自豪。他入孤山种梅花,一生梅当妻鹤当子。或许,梅的神妙仙姿只有他识得最彻底,梅的高洁孤绝只有他懂得入骨髓。难怪欧阳修说,"前世咏梅者多矣,未有此句也。"千古风流人物苏轼也感慨"先生可是绝伦人,神清骨冷无尘俗。"

有人说,赏梅要在淡云、晓日、薄寒、细雨里,要在清溪、明窗、草庐、疏篱间,再加上诗酒琴台林间竹笛相伴。也有人说,梅是尘外红云,雪是山中高士,玉树琼枝间,梅雪相映互成高格才能成趣。是啊!在那万木萧索大雪压境的冬日,忽然看到一树梅花迎雪吐艳,那种惊心动魄,还有那千年老梅铁枝铜干如枯若死,一夜风雪后,突然琼枝吐蕊,暗香浮动,那种绝处逢生的喜悦,该是何等震撼。雪白梅香成就了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的雪中情梅香梦。王安石说,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王冕说,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陆游说,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之后的中国传统文人视梅花为花中"清客",咏梅之作数不胜数,或咏其风韵独具,或吟其神形俱清,或赞其标格秀雅,或颂其节操凝重。将梅的清孤高洁跃然纸上。

说到梅,我总是忘不了何必珍珠慰寂寥的梅妃江釆苹,这个丰姿神韵玉肤冰肌的岭南才女,从《诗经》中走来,她爱梅成癖,被玄宗戏称"梅精",当年他们浓情蜜意十九载。"一枝疏影素,独抗严霜冷。早晚散幽香,香飘十里长。"吟咏这首梅诗时,玄宗是何等的独宠她,只是皇帝的爱从来不是定数。她和玄宗的爱情最终以一斛珠结束。这个南国的美才女一生爱梅,当皇帝转身而向杨妃后,她在清冷孤绝中香消玉殒,完成了她一生如梅一样的不等闲的清孤。

江南的梅难得有雪来映衬,我站在这老旧的梅树下,不时有一两片黄叶落在头上、身上,梅香熏染了我,可天色不等我,这温情的江南气候,不知何时才有一场羞答答的雪,来应和这等不及的梅花。只是,没有雪的梅,更让我找到一种缺憾的美,我愿与那梅树上的黄叶一起,守候这个季节的梅香,哪怕我一直就这样仰望着,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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