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粑香

作者: 邱向峰 2016年02月02日生活散文

在老家,每到过年,几乎家家都要蒸米粑。蒸好的米粑除了家里吃,多用来回篮。正月里客人来拜年,不能让人空手回去,常常要捎带十几个米粑。我家亲戚多,每年过年都要蒸上二三百个以备回篮。祖母会蒸米粑,在我们村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她蒸的米粑白嫩细腻,拿在手上,微微颤动,晶莹剔透,未入口已使人口角流涎;放入口中,酥软嫩滑,甜在心窝。

蒸米粑工序比较复杂,祖母往往在过年前十几天就开始做准备工作。首先要选好粳米,淘净,冷水浸泡两三天,每早换水,换水时要把米来回均匀搅动。冬天冷水冷得钻心,祖母一想到只要家人与亲戚能吃上好吃的米粑,就顾不得那么多了。米用手一捏就碎,浸米的程序完成。然后捞起浸泡好的米,放竹匾里,沥干水分。沥干后的粳米,再次与一定的水配合,进入下一道磨浆工序。

磨浆时掺入水分的多少影响到米粑的口感。水放多了,浆磨得细,做出来的米粑太软,粘手;水太少了,米粑又会太硬,表皮易裂开,影响美观。祖母放水的分寸把握得非常好,从未有什么闪失。记得小时,祖母与母亲推磨,我加米,一次放一小勺,勺内有米也有水。加米的节奏要把握好,不能慢,不能急。慢了会被磨杆子打到手,急了米会弄撒到地上。祖母与母亲配合默契,一声“吱呀”,又一声“吱呀”,不觉间两桶洁白的米浆就磨好了。

磨好的米浆要用老面让它发酵。祖母把酵母用温水和开,放在米桨里,然后放温暖的地方发酵。起泡了,米浆上涨。如果稍微不注意,就会发酸,发酸后就不好吃了。冬天温度低,发酵时间长。经历漫长的等待后,米浆完成发酵,然后祖母开始最累最繁重的工序——装笼蒸煮。

蒸煮的工作一般多在腊月二十八九那两天晚上,一次只能蒸十几个,常常要蒸到下半夜。祖母先在铁锅里放上大半锅冷水,然后架上直径一尺多的竹篾蒸笼。接着祖母用一个小木勺舀米浆,凭丰富的经验倒在垫好纱布的蒸笼里,每个巴掌大小。火候非常有讲究,大火蒸,易发裂;小火蒸,外面熟,里面生。

祖母站灶台舀米浆,母亲在灶下添柴。有时祖母不忘提醒母亲添柴注意事项,不能一个劲只顾往灶膛里塞木柴,要多拨拉几下,火苗就窜得快。祖母常说:“‘人要聪明火要空’。人聪明不落后于别人,木条架空后火舌才能上升,火自然容易旺!”她们有时互换“角色”,母亲站灶台,祖母添柴。蒸粑的间隙,她们一边拉着家常,一边感慨着时光匆匆。

一晃,一个年头又过去了,日子就这样慢慢向前平稳滑过。窗外寒风呼啸,屋里的火苗在欢笑,映照着她们的脸庞,农家的小日子也显得格外温暖。祖母与母亲多年都未曾有过大争吵,在这样氛围下形成了互敬互爱的良好家风。祖母离开我们有些年头了,但这种和睦宽容的家风一直流传下来。

当一笼笼热气腾腾的米粑出笼后,然后用一种晒干了的植物果实,沾上红色食用色素,在米粑上“点红”。米粑圆溜酥软,“点红”后,红白分明,赏心悦目,既好看又好吃。

我们兄妹仨都喜欢帮祖母完成这道简单的工序,有时还争抢个不亦乐乎,这一幕今天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在香味四溢里,这种融化在节日里的小吃,让我们体会了甜蜜和幸福,并将这甜蜜幸福延续至新的一年。

如今随着人们生活节奏的加快,这种纯手工制作的小吃过年时也没人制作了,纯自然的食材也越来越少。米粑偶尔出现,也是在梦里,刺激着我的味蕾,拨弄着我的乡愁,燃起了我的乡思。不少年俗正渐渐地离我们远去,年味也越来越淡,尤其是让我魂牵梦绕的米粑哟,何时再能闻到你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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