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三轮车

作者: 诗人的眼泪 2016年02月08日散文随笔

从我记事起,家乡的四周都是大山。山上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阡陌小道,小道上有三条平行的车辙,车辙随着小道弯曲而悠长,蜿蜒而连绵不绝,一直伸向远方,伸向大山深处。陡峭松软的田地里车辙更是清晰可见,那便是三轮车留下的痕迹。这车便是农村司空见惯、多如牛毛的一种车子了。

那时我正在上小学四年级,冬日的一个凌晨,外面嘈杂的吵闹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朦胧中,一束光从窗外照过我的脸庞。此时便再无睡意,遂欣然起行,推门而出。一辆崭新的三轮柴油农用车出现在我的眼前,嘈杂音便是这柴油机发出的声响,这光便是它的两只“眼睛”发出的光芒。天蓝一般的颜色;犀利耀眼的大灯;刚毅坚固的外形使得它稳重勇猛,正如西北粗犷的汉子一般。父亲说这是15马力的,那时我还小,不懂车,对车也没有研究。我不知道15马力是什么意思,也不晓得和18马力有何区别,只傻傻的想着大概就是和15匹马的力量一般吧。它既不具有SUV的四驱之说;也没有越野车所谓的差速锁;它只有一个能发出“砰砰砰”声响的轰鸣的柴油机和一个四速手动变速箱。即便是这样,泥泞难走的烂滩;崎岖陡峭的山路;软如沙漠的田地;只有三条腿的它还是一跃而过,毫不畏惧。

记得还没车之前,每逢秋收季节,父亲总要去央求同村有车的人,借用人家的车拉粮食,给人家给钱管饭还要看脸色。深知这样的不便,父亲和母亲播下了大量的农作物,那年正值大丰收,父亲收获了一些资金,又同亲戚好友借了一翻买了这辆三轮车。自从有了车,生活步伐快了,脚下的路近了,眼界宽阔了。不但给拉粮食带来了方便,而且还给父亲、给全家赢得了足够的财产和价值。

初中那会,村里兴起了种植土豆。秋收之时,每日凌晨,天微亮就已起床,总是置身于夜幕当中,伴随着柴油机的韵律,闻着泥土的芬芳,望着黝黑的山头,它便载着我们出发了。车厢里放着铁锹、袋子、筐子等工具。傍晚时分,倦鸟归林;绚烂晚霞;缕缕炊烟;一天的劳作便结束了,父亲也开着满载土豆的它去换一天的成果。它不仅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也早已是家庭中的一员,父亲对它的呵护如同对我们的照顾一般,定期更换各种机油、调试刹车、擦洗外观。十三年来随经岁月的风吹雨打和“洗礼”,但却依然历久弥新。它更像父亲的战友一般,父亲没让它受到丝毫的伤痛。闲暇的冬日,走街串巷买生活用品;走亲拜友谈丰收喜悦;或清运粪料播来年希望。虽然天寒,冻得手脚发麻,可它给我们带去了方便。

车轮碾过那段艰辛的岁月,也碾过我儿时的记忆。如今,家迁至中卫已有三年。父亲说搬家的那年,它从故乡,再到中卫跑了好几个来回。父亲也已到了知命之年,再也没有更多的力气去驾驭它。去年春节前夕,父亲拿着它赚的最后一笔财富买了一辆全封闭式三轮汽油摩托车。不同于三轮柴油车,它有着驾驶室、方向盘、里程表、USB音乐播放器、马达电子打火、暖风。寒冷的冬天,父亲再也不用去发动车而大费周折,也不再为寒风刺骨的低温而担心。虽然如此甚好,可是父亲经常说这车虽然不用风吹日晒,发车也方便,简单省事,但还是不够结实,跟旧车差的远了。去年八月,父亲载着我去了一趟故乡。中途,出现了一点小意外。乡村的颠簸烂路它是真的吃不消。

自从有了新车,三轮柴油车只能躲在院子里的“车棚”里。蓬头垢面,大煞风景。可能是长期不运动的缘故;也可能是真的到了“垂暮”之年,它的“眼睛”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光泽,车身已出现了斑驳的锈迹,上面印有“双力”的字样也已模糊不清,换过好几次的轮胎也被磨的光滑没了棱角。我想若论交通工具,在偏僻落后的农村中,它早已完成了它的使命,超过十万公里的里程,延长了脚下的路。若论生活伴侣,是它陪着我们走过了艰苦的岁月;是它让我们从零到整、从无到有;也是它为我们创造了财富和价值。它是功臣,是元老。我们曾多次劝说让父亲卖掉,父亲说他舍不得卖。直到后来,有亲戚问父亲,最终父亲还是妥协,卖给了亲戚。父亲说虽然外表陈旧,可是它的核心,它的柴油机被精心的呵护着,依然完好。

父亲曾说“我喜欢方向盘的车,希望能拥有一个方向盘的车。看来此生是没有机会了,三轮汽油车的方向盘就算是圆了我有一个方向盘车的梦想吧!”听到这里我想,有一天我会拥有自己的车,载着父亲,穿梭于城市的车水马龙,走过乡村广袤无垠的原野,在那里,让父亲真正体验一回方向盘的四轮车。

时代的进步总是删除一些旧时的记忆。在日新月异的今天,有更先进、操作也更简便的车了。如今的三轮柴油农用车马力更大,发动更方便。父亲的三轮车已是很落后了。可是纵使它千变万化,也任它如何发展,我想,唯一亘古不变的是我对它的记忆,它“砰砰砰”的声响和轰鸣的柴油机总在我的梦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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