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年饭上的祖传菜

我家每年的团年饭上有一道祖传菜——清炖卷心菜。老家深山里种的卷心大白菜，无论菜叶多宽多大，直接掰下来放进清水中清炖。上菜时，用了最大的海碗，青青绿绿的菜叶嫩得发亮，在满桌的美味中溢着独有的清香。

这道菜是奶奶的独创。用父亲的话说，这道菜不仅是它特别美味，关键是它有着特殊的纪念意义，能让我们在品尝满桌美味时懂得生活的不易，吃出珍惜和美满。

爷爷奶奶膝下共有八个子女，在那个年代，一大家子人成天饥肠辘辘，食不果腹，即使春节也吃不上一顿饱饭。在那样的年月，即使自家种一株菜，也会被视为资本主义的尾巴“割掉”，所以即使是白菜也吃不上。

有一年的大年三十，家里没有一粒粮食，全家人坐在火堂边挨饿。爷爷是个好面子的人，不肯出去借粮，奶奶不忍心让大家挨饿，独自背着小背篓想去村里找人借点儿吃的。大雪天寸步难行，奶奶颠着小脚，咬着牙，一步一踉跄，几步一跟头，摔得遍体鳞伤。

天快黑了，奶奶一粒粮食都没有借到，在一个山坡上，她再次摔倒，直接滑下了山崖，幸好被一棵大树挡住了。

摔晕了的奶奶从疼痛中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旁，山洞前有一片开阔的土地。让奶奶激动的是，那片地里有两颗圆圆的卷心大白菜，应该是别人有意偷偷种在那里。天无绝人之路，奶奶如获至宝，摘下其中一颗放进了背篓。爷爷打着火把，把奶奶和那颗卷心大白菜一起背回了家。

父亲说，那一晚，奶奶带着伤，把卷心菜的菜叶一匹一匹掰下来，就着清水煮，每个人吃了几匹大菜叶，就当是吃了团年饭。

后来，爷爷奶奶每年都去那个山洞前种下一整片卷心大白菜。那个山洞和那一片土地，被爷爷奶奶视为上天赐给我们家的救命福地。卷心大白菜，也被爷爷奶奶尊为我们家的福菜、祖传菜，说团年饭上必须要有这道菜。

爷爷奶奶虽然去世了，但我们的团年饭上一直没少了这道祖传菜。尤其是经过雪霜之后的卷心菜，吃着感觉特别甘甜，而且还能吃出来之不易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