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有喇叭的日子里

作者: 春在拂晓 2015年02月12日伤感散文

寻觅我曾经的拥有。

——题记

久违的喇叭,以前天天听它吹号唱歌。

那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一直到八十年代初,我从出生那天起,就开始听它吹号唱歌,一直到离开部队机关大院。

想寻觅往事踪影,在往事中流连曾经的快乐与沉重,不管是有过一段幸福日子,还是有过一段恨恨的日子,我都希望再次回到它们中间。因为往事带给我更多的是甜蜜与幸福的感觉。

有一天,当温暖的太阳当头,我就寻思要不要去旧居看望,要不要在旧居每个角落留下我最新的足迹。终于,我作出了决定,去。

我像个老熟人似的,绕过站岗的一位刚参军几个月的90后新兵,从边门进去,径直朝山脚奔去,哪知,几十年光阴,带走了曾经熟悉的一切,没有留下一片砖瓦,连水塘、长长的水沟都不知去向,迎面一堵大墙挡住,而且有高楼把持着,怎么了,以前只要跨过铁丝网,走个三四十米养猪场就在眼前。我是不是走错了?没有走错,是这里。变得面目全非。失望啊,严重失望,没有收获。

失望缠绕着我的内心,缠绕着我本可以实现的愿望。唉,早知如此,多年前同学告诉我老房子还在没拆我就应该来啊,那时候多方便。近在咫尺,只是我没有越过心理障碍。

有两位年轻家属在山脚的健身器材那里晒太阳,还有一位老人坐在秋千上闭目养神。

我走上前,一边问候,一边说:这里原来有两层楼的房子呀,全不见了,是我住过的房子,旁边还有个水塘,里面有许多小红虫,是金鱼喜欢吃的食料,那时候我经常用纱网捞回家给金鱼吃呢,还有猪草在水边一簇簇一丛丛的,现在都没了。

年轻女士一听我这般直白,精神来了:我想听你讲以前的故事,快快,我好想听哦。

我:这里什么地方有水沟,什么地方有哪家人住着,什么地方发生过什么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下说不完啊。

她:不急,慢慢说。

我笑了:以后专门过来跟你讲。

她也笑了:是啊,我也听过这里以前的事,但没你这么详细的。

我:当然啦,我生活在这里嘛。

言归正传。我曾经住过的房子,她说在2008年左右拆了盖新楼。边上也盖了一幢,大概就是你说的水塘位置。哦。她搬进去的时候就没见过水塘。另一位上世纪1992年搬进来的家属说最里边的那幢房子就是当年水塘填平后盖的。结果,我去水塘的位置,一点水塘的影子都没有。我原来住的房子旁边有个水塘,填平后盖了一幢四层宿舍楼而已。

聊起曾经有四户人家住的两层楼式房子为何成了健身场地(如图)时,女士:哦,是后来把四家房子合并成楼上住户和楼下住户,在最边上建了一个楼梯,楼上的人家从边上楼梯上去。

我:哦,这样啊。哎,这些健身器材又是怎么回事?

她:房子被分隔成楼下楼下住户后,最边上有一户人家住进来时间不长,就上吊了……

我插话:是哪家,叫什么?

她:不知道叫什么,是个女的,四十岁左右,工作单位又好,听讲得了抑郁症,上吊死了。人家说这里风水不好,有鬼出没,还是什么的,反正后来没人敢住这里。然后房子就拆了,搞些健身器材放在这里。

我:还出过这种事啊。不过,对应这边的两层楼房,也就是防空洞过去那边C副司令的女儿曾经抱着棉被从楼上(家里的二楼)跳下来,说是寻短见,不过,一点事都没有。好象是谈对象家里不同意吧,想不开,我当时在隔壁人家玩唱歌,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家里人弄回去了。

谁能想到这里以前有过多少故事呢。当我走到靠山的最里边时,仰头发现老早的铁丝网还在山上挂着呢,长长的,分界线很明显,只是山边全部盖起了房子,与山相连,还将原来的山边小路全部挪用。山边有一条人工墙,以前是没有的。

终于有了一点头绪。原来不到半山腰的地方有个食品公司养猪场,现在盖起了一幢幢楼房,山脚下有一条弯弯曲曲的长路,今天都不见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消失的,现在全是密密麻麻的房子,连与对面工厂的“分水岭”即一条长长的水沟墙加铁丝网也被填平了。现在,只要过去几步,便是房产商开发的城市小区。密密麻麻的六层楼鳞次栉比,我晕哦。

看山,那些树,又高又壮,没有当年的秀气与灵性,没有当年的山青水秀;

看旁边,两棵高大的杉树,一点都记不起它们曾经存在我生活的圈子里,估计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种下的吧;

再看树旁有一间房子,以前没有啊,还有两个摄像头一左一右对着呢。这世道变化莫测。当我寻思,那棵无花果树是否还在时,无意中看到了喇叭,好熟悉的喇叭。

以前这里不曾经有过这个,虽然我听过喇叭里放出的各种声音,但喇叭是挂在专门的木杆上,专门的地方,对着整个大院的房子,如今,喇叭被边缘化,被当成一种意外突发事件的报警专用。

记忆中,我听过喇叭在天还没大亮时就吹起床号,接着是出操号,接着是音乐或歌曲。一说起歌曲,我听过李双江的《红星照我去战斗》《北京颂歌》,听过郭兰英的《绣红扁》,听过马玉涛的《马儿啊,你慢些走》《老房东查铺》,还听过李谷一《妹妹找哥泪花流》还有无数音乐人的歌唱,还听过笛子单曲,交响乐曲如《瑶族舞曲》还有阿炳的《二泉映月》等,总之好多以前的音乐。总之,当歌曲响起,我便出门上学了。

我曾经住过的两层砖木结构的楼房被拆了,多么痛心,真的,我感觉蛮痛心的。而且,新盖的房子虽然比我住的房子更具现代气息,但没有我住的房子牢固,没有一片片的绿色衬托,更没有将以往的故事留下片言只语,这是我最悲情最伤感之所在。

虽然看到了喇叭,想在喇叭下面如何上去拍个近照,但没有路可以接近,也没有扶梯,也罢,还是找我曾经见过的无花果树吧,那是我每天只要打开窗户就能看到的。结果,一无所获。

我上了楼梯,透过过道的窗口看山,对面竟变化得让我无法接受,哪里有绿色的影子,对面山,像是从哪里搬来了树硬给栽下去的,也许是数九寒天吧,万物正值枯萎季节。也许是我不应该选择这个时间来问候。

山上,一片茂密,曾经的秀气,不见了;曾经野鸡的叫声,也没有了;曾经可以穿梭的空间,如今小得可怜。

当我直面山想直接向上走去,找回当年的感觉,却发现山的陡峭,不像以前那样有宽大的缓冲地带,也无可以直接往上攀登的支撑物可寻,还发现一条长长的水泥沟在通往防空洞的阶梯边斜向山的一边进去,直到厚厚的水泥墙挡住,我才明白,原来那地方,就是我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但不是野鸡下过蛋的地方,还要往上走才能看到更平坦的路面。如今,怕山体滑坡,怕山上的水乱流,于是在一处较平坦的地方做了一座墙,想挡住山的倒下,想挡住山的洪流。

当我寻思,曾经在哪片树林练过歌时,思索了半天,才发现一处,已经布满了苍天大树,不再有弯曲细细的山路,不再有石头与绿绿的树相惜,不再有茶树棵棵,不再有竹林的鸟语花香。而,从已经被平掉的水塘翻墙过去,则高楼林立,原来我经常从水塘边的铁丝网钻过去,上山练歌,从山上往下看,一片绿绿的世界。如今,当年的情景全没了,完全不一样景象展现在面前。而曾经熟悉不过的养猪场已经变成一幢幢居民楼,与山下新盖的居民楼连成一片,哪里有一点绿可寻。我往后退去,看到,一幢幢房子紧紧围绕着山,与山的腰,山,透不过气来。

这就是我曾经唱歌的地方吗?这就是我曾经看日出的地方吗?

这就是现实,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悄悄演变,悄悄地唱起了独幕剧,悄悄地跟你捉迷藏,让你吃惊,或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我不想这漂亮的房子,想我的曾经,想我曾经每天往返的房子,还有小路,还有那每天想跨过去的排水排污沟,因为那里面有一个永远都会记忆的片断,小妹曾经被邻居家调皮的男孩推进水沟,若不是父亲路过,义无反顾一把抓起,小妹还能活到今天吗……想那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严打,想那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严打,一批小恶棍终于得到应有的惩罚。

而更具喜剧色彩的是,那推小妹到水沟里的邻居家小男孩,多年后有一天在路上遇到我的父亲,竟礼貌地主动招呼:×叔叔。然后主动介绍自己的职业,做得怎么样,还给父亲家庭地址,让父亲有空去玩。

我竟然去那个地方,那个曾经给我爱和恨的地方;

我去了,我知道,曾经住过那里人,没有谁会有我如此心境,如此细腻的情感涌动。

我爱那个地方,是因为曾经见识了那里的山清水秀,见识过那里的绿绿一片,没有刻意,只有更自然;

我恨那个地方,是因为曾经有人写反动标语在我家公用楼梯过道的栏杆上,被我后来发现,以为是阶级敌人搞破坏,义无反顾报案,却惹来灾祸,我是一个少年英雄,却被反咬一口成了“凶手”。

恨那些日子给我阴影,却也有阳光照耀着我理想的翅膀;

恨那两个办案人员,一个叫某协理员的,一个是保卫科干事。他们总是一起出现在我的学校或我的家。不过,前面某协理员于去年也就是2014年去世了时年81岁,听说他还享受离休待遇呢,按理说,他的思想境界非常高的,却也是个糊涂人,也许是个小人。我不喜欢他,以前就不喜欢他。就在去年,有位邻居跟我意外提起他,说他死了。我心里有恨有高兴,嘴里忽然冒出:死啦?然后道:这个人我以前就听说他没本事吹牛拍马屁一套套的。后面那个当时是年轻的干事,现在也退休了,在某个中级人民法院退休。十多年前曾经去法院路过某办公室,意外看到那张脸。当时就想,此人竟在法院系统工作?真不知若他受理案子,会出多少冤案。

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报案和经过调查时,我老实地回想前前后后哪些细节和办案人要我扩大视野看看有没有怀疑对象类似拿粉笔写过什么,于是想起:顶头那家的老二在我家栏杆上写过打倒某某某,写打倒我妈妈的名字。我如实反映情况,却引来顶头那家人的反目成仇,那家老大只要见到我家人或我总是骂很脏的话,不管是在厕所还是在什么地方,那些话,我至今记忆犹新。泪啊。泪流满面。原来咱们两家之前处得多么和谐友好,你看,我管闲事管出这么一段不堪回首。

于是才有了,后来她家的老三叫小J的,有一天当小妹幼儿园放学回家,路经水沟边,他一把将她推进水沟,那是一条臭水沟,烂泥黑漆漆混和着的臭水沟,厕所就在不远处。好在父亲下班经过,水沟里什么东西在晃动啊,于是忙大手抓起,是个孩子,忙把孩子弄到有自来水的地方冲洗,原来是自己的女儿啊,怎么回事?是L小J推我的。

多伤心的一段人生经历。是我连累了大家,弄得她家里人跟我家没好脸,也弄得我家被动地憎恨,于是两家人成了死对头。到底是谁写的反动标语,现在都是个谜,反正不是我干的。

多么希望那个用白粉笔写打倒某某某的人看到这篇文章,看到我的泪与曾经的苦愁,看到因他的不慎而引发两家人的对立和矛盾不断。差点酿出人命。

写反标的那个人,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很爱面子,事情发生后,总有人背后指指点点,我当时都知道,每次离家上学经过一段路出大门的时候,我总是纠结我当初的选择,不应该管闲事,不然怎会备受捅煤炉的铁丝带来的痛楚,还连累家人,特别是母亲逼我承认:你就承认算了,让他们赶紧结了。我说:不是我写的,不是我写的怎么能承认呢。当时我就想,我要像江姐刘胡兰那样,打死我也不讲假话。而那两个到我家来要练习本的办案人员,竟在一旁观看……那是个夏天,我穿得不多,长裤筒里的腿上有一条条的血印,我的母亲当他们的面对我动粗……最后查来查去,还把小妹给请到办公大楼一楼的一间房子里问这问那还一问一答记录,最后拿我的字迹到上海南京鉴定,说鉴定报告出来了,是我写的。这就是当年的专家所谓科学鉴定报告。事情不了了之,因为我不足10岁,他们称小孩子不懂事干的,算了。就在他们做这样那样的调查时,大院别的地方又出现反动标语,但没有人报案,没人理睬,没人重视这一现象,于是过了。

一直不明白是谁跟我过不去,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遭如此境遇?小时候的我有一颗纯洁无私的心啊。心中的理想,就是为实现共产主义奋斗终身;心中的思想境界就是雷锋丘少云白求恩式的。

泪止不住,流不尽。我无声地哭得稀里哗啦。鼻子也不通了,流啊,眼泪。

我知道,住在大院里的人,好多都不再回转曾经的过往,好多都不再回头哪怕是看上一眼曾经的旧居。我,却流连那些往事,沉醉往事的苦与甘甜。也许我命中注定必须回望曾经的过往。

非常遗憾没有收获的一次回望,老房子在我纠结回望时拆除了,盖了新楼。

想那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想那里曾经有过的欢乐与歌声。虽然这次回望,只看到一只喇叭和铁丝网。也许铁丝网是以前的,而那只喇叭不一定是以前那只。

想那老房子里的一户户人家,有的已经去了天堂,有的工作在天南海北,有的正在老去,也许有的正在逛马路,逛商店呢。我,不就是在旅行以前的故事吗。

听,跟电线杆一样高的地方,挂着一只喇叭,它响了,在吹起床号,在催我父亲出操。当我放学路过喇叭时,它唱起了欢快的歌,陪我一路前行,陪我回家,或上学,我喜欢得不得了。我,想那些日子,想那些在有喇叭的日子里,我是多么开心多么幸福,每次哼歌,总想把最漂亮的嗓音让全大院的邻居听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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