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老街寻旧

作者: 铁云 2016年03月01日生活散文

老天爷有时真像一个性情顽劣的孩童,非得发发神经将心头所谓的憋屈,变作漫天大雪从空中撒下后,才肯露出神清气爽朗朗乾坤的面容,仿佛发了一通脾气后才会舒畅。

看着老天爷的脸色尚好,我便一个人悠闲地从大道拐进了由北而南的那条老街,我知道,我至少有十年没走过这条小巷了,虽然很多次我都想再去看看老街的“秦”砖“汉”瓦,嗅嗅老街的陈年旧味,揣摩老街的昔日情怀,却一直不敢走进,我怕老街也会跟着时代的脚步,以一派繁盛的新潮,予我望而生怯的错觉。终于,我还是忍不住,要去寻寻旧时的感觉,哪怕已是面目全非。或许,这寒冬的季节里,老街即便换了新装,也会有挡也挡不住的旧时风貌。

老街不长,我只能缓步而走,我怕一不小心我就将老街丈量一遍。太阳有些偏西,硕大的圆球挂在遥远的天际,将它积蓄多日的热力毫无保留地洒在黑沉沉的老街老墙和屋顶瓦楞间的青苔上。此时,老街真是安静,没有一个行人,连和老街一起变老的老人们都没有出来晒晒太阳,只有贪睡的肥猫慵懒地睡在门前的木头门槛上,惬意而舒适。偶尔能听得见两边屋里传来说话声,还有搓麻将的哗哗声。虽说老街与十年前的古朴破旧相去甚远,但整体结构还和从前一样,有些人家的墙壁已修葺一新,但有些仍保留了原貌,泛黄的墙面,黑而小的窗户,低矮的门楣,好似着老式衣裤低眉敛首的旧式妇人,被抛弃在时光的深处。孤独、苍老,恬静黯然。街两边的居家和店铺,依然上着旧式门板,似乎是古朴的屏风,将门面镶嵌得严严实实。屋顶瓦楞间的雪水滴滴答答地顺着檐角流下,像是悄悄地向我诉说着老街不为人知的故事。择一间灰头土脸的老屋,我无声地审视着,或许,这间屋子有过旧时繁华,有过婉转明媚的女子,有过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只是,落尽繁华后的老屋还有谁愿再来寻得那时那景。生命里,有些事,如风中的云,放飞天涯;有些人,如雨中落花,被心湖沉寂。光阴带走了绝代风华,摩挲着那铜绿深厚的门环,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老街,没有千年的历史,没有古老的传说,却有着遮不住的旧时容颜,还有着隐于市的恬淡祥和,像极了一位伫立于时光深处的寂寞女子,守着老屋和岁月一起栉风沐雨,淡然看尘世流转。此时,仍是我一个人在老街走着,那份静默和古老,将外面的世界拒绝得很远很远。

仿佛别有洞天,转了一个弯,老街便成了闹市。记忆中的百货、五金交电、糖烟酒、副食店铺,还有邮局,戏园都坐落在这一带。那时这里聚集着饮食店、铁匠店、杂货店、药铺、刻字画像社,做糕点、补鞋、修单车地填补了这段街面。我发现,过去的各种铺子现在大多成了服装店,也还有一两家棋牌室,喧闹得恰是时候。印象中去那戏园里听过戏,是那时演得最红火的黄梅戏《女驸马》、《天仙配》,还有《打猪草》、《牛郎织女》、《夫妻观灯》。那时的戏园简陋却热闹,买了票进来看戏的总会将长条凳坐得满满的,散场时的灯光一亮,便是满地的烟蒂瓜子壳,和一群意犹未尽不愿离去的观众。恍然一个

世纪,转眼已成了一个时代,一个让人欲语还休的时代在光阴的辗转迁徙中落下了帷幕。

是否,繁华的街市已开始嫌弃逼仄狭窄的老街,欲将它推翻重建;是否,曾从老街的怀抱里走出去的人,已忘怀了它那温暖的怀抱和慈祥的面容,开始厌恶它的颓败与落后,而老街却始终沉默着自己苍凉的目光,冷眼看世界。一幅你来与不来,你拆与不拆我就那里的姿势。老街后面的河水不舍昼夜地流淌,曾经的清澈与纯净也被尘世的烟火熏染得浓墨重彩,那座老桥曾是孩提时代多少顽童游泳时的天然跳台。老桥依旧,河水已变得和老街一样老,那流水已蹒跚得挪不动轻盈的脚步,再也没有孩童来这河里游水嬉戏了。每每看那那滞重的河流,都会臆测着这条河曾经多么欢快地载着小船送走几许少年学子,迎来多少归家游客。

落日已悄然藏进西天,老街整个地暗了下来,正如褪去繁华的伤感落寞,它让恋旧的人在这份颓败中品味世事沧桑,流云迁徙。老街既不向往灯红酒绿、也没能力去恩泽苍茫,但老街自有它的质感厚重和大度宽容,让人洗礼身心,淡去凡尘杂念,遗忘俗事纷纭。此时,有谁知道,老街除了暮色笼罩,还有我落寞且深情的目光将它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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