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歌

作者: 蓝凡武 2016年03月03日情感散文

在中国,有文人的地方就有流传王羲之爱鹅的故事,鹅是文人士大夫精神的象征,是众生朝拜佛陀袅袅不绝的香火。

鹅儿虽可爱,却不易画好,故历朝鲜有专绘鹅者。我初学画鹅,只能从清代花鸟大家边寿民的芦雁起手。其实,无论是芦雁还是家鸭皆和鹅的形貌相近,唯鹅颈多修长而已。老家村里是从来不养鹅,我只好把鸭子当鹅来写生。只是鸭子毕竟是鸭子,画得再传神,那也是鸭神而非鹅神。后来,大哥专程从外地买回一对大灰鹅。这时我才注意到,母鹅体型较小,不及公鹅的一半,公鹅身高脖长,额头顶前凸出,这是区分公鹅母鹅的重要特征。俗话说:养一只鹅胜过一条狗。鹅可以护院防贼,尽管我们这里从不防贼,院门日夜多是敞开的。但生人踏进院门时,这对灰鹅便嘎嘎嘎地上前奔来,倘若主人来不及制止,便进而撩衣啄腿。

这对灰鹅生活得十分惬意。母鹅像小媳妇一样整日贴在公鹅身边,娇滴滴地附和。公鹅则霸气十足,稍有动静便绷紧长脖嘎嘎嘎地直奔声音去。两只灰鹅平日也时常嬉戏,或互理羽毛或交颈对鸣。过不了两个月,母鹅便开始下蛋了,而且一口气生下40多个蛋。也许消耗太多的精力,或是别的缘故,正在孵蛋的母鹅突然莫名其妙地死掉了。剩下孤独的公鹅似乎越来越烦躁,整日整夜嘎嘎嘎地独鸣,连进食也不如往日的强悍了。不多久的一个早上,父亲发现它莫名其妙地僵硬在冰冷的墙脚边。

不幸中的万幸,父亲尝试着把三只鹅蛋放到母鸡窝里,不多久居然破壳而出两只鹅仔,让人兴奋的是竟然有一只白鹅仔。这一黑一白的鹅仔从此便和十余只同时出生的鸡仔随着母鸡在草丛中四处去翻寻小虫填食。不到三十天的工夫,两只鹅仔渐渐显出本色,在鸡群中特别得晃眼,几乎比母鸡还要高大,用“鹤立鸡群”来形容是最恰当不过。也许它们也感到自己与鸡群异类,慢慢地独自自由活动,不再跟随鸡娘屁股后面颠来跑去了。

年轻的鹅儿与老鹅就不一样,它们每天无忧无虑地寻食嬉闹,不怕生人也不瞎叫生人,总是迈着高挑的瘦腿在房前屋后晃来晃去。烈日时分懒洋洋地踱步或就地卧息,有时对着飞来飞去的蝇虫东啄西叮,却决不起身;有时缩头闭目貌似入眠,却总是难以安静地扭动脖子。下雨时它俩常常从大雨中湿漉漉地飞奔到屋檐下。时而猛地全身一甩,伸长脖子四处张望,时而迅速地伸着长嘴前后左右上下地梳理淋湿的羽毛。间或单脚独立,旋而拍展双翅;或歪头伸腿,瞬间却又一个转身。此情此景,纵有百口亦难以描述当下之形,纵有百手亦难以描绘当下之状。

可惜不到半年的光景,都还分不出是公鹅还是母鹅的两只可爱的鹅仔莫名其妙地死掉了。母亲心痛地说,是我把它们的魂魄画没了。

现在的画家,有两种极端的倾向:一类是唯摹古人而菲薄生活体验者。这类人摹仿了几张古画就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就是画家了,常常一下笔必称某家某法,可笑的是唯独没有自己。另一类是直接对景写生者,这类人从不临习传统技法,只会罗列眼前现象,一旦离开现场,就像蒙了眼的驴打转转,再也下不了笔。此等人一辈子都重复着基础技法训练,可惜此“技法”非彼“技法”。越努力就离传统的中国画越远。

我画鹅,重传统亦重体验生活,更重视传统文化的熏陶。

人们只看到我画上的白鹅生动鲜活,却不知道它们的灵魂在我血液里畅游、在我生命里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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