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飞

作者: 余世磊 2016年03月14日散文随笔

白鹭鸟在蓝蓝的天上飞,我们在绿绿的稻田上飞。

像飞机的起飞一样——尽量,把双臂张开,像翅膀一样煽动起来。把嘴巴、耳朵也完全打开,不至于阻塞气流。双脚跑起来,身子提起来,越跑越快。这时,感觉整个人就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听得见气流在耳朵里呼呼响动,看得见稻田、田埂、田埂上的稻草人,一一在身边闪逝。一双脚,整个身子,都是一种飞的动,有着飞的惯性。最后,也像飞机的降落一样——首先得放慢飞,把脚步收拢于地,再向前滑翔一段,然后才能慢慢地将身子停下。

虽然,双脚一直不能离地,不能算作真正意义的飞,但绝对是飞的样子,飞的感觉。

那时,身,是怎样的轻小如燕。心,经常,就想飞,展翅高飞,有一种飞的欲望。从家里出来,走在村前的田畈上,如果没有太多的束缚,特别是走空手,又没事,就想飞了,双脚跑动,就飞起来了,一直飞到祥屋岗上,飞到乌石堰旁。

每天,都在外面飞呀,飞呀。飞到张家湾的菜园,摘一篮菜回来,然而又提着菜,飞着回来。飞到老虎林,去扛一根树回家,只是回来的时候,扛着树飞不动,只能慢慢地走着回来。是那样展翅飞着的,飞到代销店去,飞到小学校去,飞到戴家屋去,看一场电影。记得每次看完电影,走出那个放电影的村子,望见月光中的大路,那种想飞的欲望最为强烈。飞回家去,把那些看电影的人远远抛在身后,把那条路边人家的恶狗远远抛在身后。

我和妈妈一起,到狼叫冲去种麦。一口气,飞到狼叫冲的半山脚,飞不动了。从山下往上飞,是有些吃力。但种了麦回来,从山上往下飞,一口气飞到家,不过喘些气。我去请铁家垅的姐父来耕田,飞着去,只是那路有些长,我也会像那些鸟儿一样,飞飞歇歇,歇歇飞飞。即使如此,回到家,还是让妈妈感到惊奇:“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你是飞着去的?”

村里的伢子,包括那些女伢,谁不会飞?一开始,我在前面飞,祥和在后面飞,成春他们都在祥和的后面飞,在村子中间前呼后拥,鸡犬不宁。但是很快,祥和就飞到我前面去了,我不得不加快飞的速度。春天,油菜花开,我们一群伢子,在田畈里打猪草。在那熏人的春气和花香里,也是那么让人想飞,不飞一下就不舒服。不知是谁先飞了起来,大家都飞起来了,从这片油菜田,飞到那片油菜田。在那春天上升的气流里,飞起来是要轻松许多,更快许多。大人们看到我们这样子,也常说:“这些伢子,简直在飞呀。”

飞到最快、最高的,是小学的同学士球、士勇他们。他们家也住在铁家垅,路很长的,学校放两次学,每天需往返四次,但对于会飞的他们来说,就不算个事了。站队了,放学了,你看,那队一散,还没走出多远,士球他们就在队伍中飞起来了。特别是士球,不沿着出校的路飞,而是从朱成忠家的麦地上飞,从雪姣家的菜园中飞,从小旺家的竹林里飞,转眼,就飞得不见了踪影。中午,吃完饭,我去邀成春上学,远远看见,士球等几个同学从乌石堰边飞了过来,不过我转背的时间,就飞到了我们的村子里,这才收敛了翅膀,等着和我们一起再飞到学校去。

经常,看白鹭从山冲里飞来,又飞出山冲去。我们哪能飞得如白鹭那么高远,那么优雅,我们也没有白鹭鸟那样洁白的衣裳,优雅的气质。如果说我们也像会飞的鸟雀的话,最像的,应该是那些麻雀。像麻雀,低低的飞,飞不远;像麻雀,灰不溜秋,唧唧喳喳的;像麻雀,不过在村子里面或周围飞飞;像麻雀喜欢结群,十几个伢子,经常,一块儿飞到田畈上,一块儿飞到小河里;像麻雀喜欢偷稻吃,我们也曾到国曾公家门前,偷晒的红薯角吃,被国曾公发现了,出门来,我们呼啦一下,飞散去,等国曾公进屋去,又呼呼啦啦地飞了过来……

每次,回到乡下的老家,站在村前的田畈,是的,还有一点想飞的欲望。少年、青年时还偶尔飞过一回,但是现在,分明觉得,身子是那样的沉重,根本飞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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