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的记忆

作者: 复达__岛主 2016年04月13日游记散文

在贵州时,已闻到镇远古城所散发出来的一抹抹记忆。

不仅缘于镇远的名声响,也因为那天晚餐时几个朋友说起镇远,说镇远的夜景尤其漂亮,我的心里就涌上了非去不可的念头。朋友便鼓动我利用晚上和第二天上午的二三个小时浏览一下镇远。餐后,我当即由一位司机朋友带领,连夜前往镇远。经过三四个钟头的奔波,终于徜徉在镇远的记忆里。

许是已是晚上近十一点,许是仲秋并非旅游旺季,镇远的夜已渐渐地寂静起来。朋友曾说,镇远的夜晚美在红灯笼,沿河两岸高挂的红灯笼密密麻麻,有种铺天盖地般的架势,热闹非凡,艳丽壮观。映现我眼前的,却只有两三幢房子的屋面上挂着红灯笼,点缀着还在经营的店家。见此情景,有点失望,像是镇远没有了满眼红灯笼,就失却了光彩似的。可是转念一想,这两岸星星点点的灯光和倒映河里的光影,这默默流淌的河水,这不时映在变幻彩影里的古石桥,这一栋栋沿河而建的古色建筑,这沿街清清幽幽的环境,不就是镇远最本真的夜景?镇远历史长河的记忆里,夜色下的古城就如街道上我轻轻踩踏的每一方大青石,都沉睡在古老的梦中,让我仿佛看到千百年前这里曾经有过的安静平和的生活

翌日,起了个早。想尽情欣赏镇远晨景,更想体味镇远一幕幕的记忆。

窗外,马头墙屋檐下的临河人家粉墙黛瓦,沿河两边一一排开,映现些许江南的灵秀。一座座起伏的山又作为这些民居的背景,民居的山地建筑布局便与江南庭院风貌在这里完美地结合起来。民居的背后,还藏着一条条的古巷道,看上去狭长幽深,想来全是交叉街连,互相达通,组成古城生生不息的血脉。一幢幢的民居,一条条的巷道,该是镇远最初的记忆脉络。它们似乎敞开了心怀,在默默地等待。等待一些遇见,等待一些倾诉,将记忆里的故事娓娓道来。

流经古城的舞阳河碧如翡翠,清可见底。屋的倒影,山的倒影,布满河的两边,静逸,淡然。几艘小船泊在河埠头,仿佛在耐心地等待。偶见一两妇女蹲在埠头,洗菜洗衣,亲近河水。河的两岸便是古城,南北分别而建,却又浑然相成——是舞阳河昼夜不停地在滋润古城,呵护古城。没有舞阳河,又哪有古城?那舞动着的河里,积淀了多少古城的记忆啊。河面上的一抹抹倒影,不就是古城碎碎念念的记忆?

不能不去青龙洞。这座古建筑洞窟群落,既与城市距离最近,又保持了山水园林本色,坐落在舞阳河畔的断崖绝壁上,与甘肃麦积山、山西悬空寺并称中国古代三大“空中古建筑”。从建筑风格上看,青龙洞建筑群将中原的建筑形制与苗村侗寨的吊脚楼干栏式建筑加以了巧妙的结合,并且与周围的石崖、古木、青藤相互映衬,显得错落有致、层次分明,可谓美不胜收,拍岸叫绝。登上最高的玉皇阁,整个镇远古城便尽收眼底。令人惊讶的是,青龙洞寺庙里供奉着佛像,也供奉老子、孔子的塑像,甚至连孙思邈、文天祥文也供奉其中,将佛、道、儒三教及相关的杂家合在一起,看上去热热闹闹,实际上体现的是一种包容的情怀吧。

回望青龙洞,忽想这些建筑何以安建在悬崖上?是要俯视镇远古城,观赏舞阳河,还是要独具一格,独领风骚在绝壁之上,让过往的客人瞻仰它的容貌?它就像一位千年古人般高高地站在山头上,让人感到崇敬。不知它的脑海里装满了多少关于镇远、关于舞阳河、关于宗教及一切与古城有关的人和物的记忆?

眼前出现一座天后宫,青灰精致的牌楼高高耸立,“天后宫”三字赫然醒目。镇远这座内陆的山城里怎么会有天后宫?天后为海神,乃我国沿海地区信仰的神灵,与妈祖等同。曾见何时,在我居住的岛上就建有多座天后宫,至今还保留一二。镇远远离大海,却也祭祀海神,就有耐人寻味之处。我想这与舞阳河在历史上曾是楚、黔、滇一带的水上要道有关吧。那时想必有许多的福建商人在镇远居住,他们在远离大海的高原内陆上修建了天后宫,既用来祭拜海神,又可聚集议事,所以也称“福建会馆”,成为镇远历史上“八大会馆”之一。现在,这天后宫还在祭祀海神吗?尽管我不知,但它却分明已成为福建乃至沿海一带商人的记忆,静穆地等待信仰海神的人们的祭拜,让人倍觉亲切。

舞阳河的北岸为旧府城,南岸为旧卫城。最先连接两城之间的,定当是祝圣桥。祝圣桥原名“溪桥”,青石建造,七个圆孔构成。始建于明洪武二年,因舞阳河爆发山洪,数次被冲毁,直到雍正时期才得以修完。于是,这座桥的桥墩属于明代,而桥身却属于清代。后因向康熙祝寿,更名为“祝圣桥”。古时缅甸和云南方向的贡品都由祝圣桥进入中原,至今,还在桥上塑有缅甸使者骑着大象过桥来的雕像,像是在传颂王朝的不凡。桥正中的塔楼高高矗立,风姿绰约,却又显历经沧桑,淡然地目视桥上的过客和桥下的船只。站在桥头,望着桥身,目睹缅甸使者的塑像,感到祝圣桥仿佛是王朝的记忆那般,在眼前定格。

舞阳河的两岸构筑了一座又一座的古码头。两头步阶,中间稍低,全用石板、石块筑就,船只便在码头边装货卸货。我见过米码头,码头照壁似的墙面上书写一个大大的“米”字,想必古时镇远居民所食的稻米多由此码头运载。米码头记录了多少镇远古城的辛酸。还有一座叫禹门码头的,又名龙码头,专为进京考试归来的科举士子所建。科举士子考取功名后,坐船从舞阳河归来,于此上岸,以示荣耀。有诗为证:“少年登科弟,皇都得意回;禹门三级浪,平地一声雷。”所记述的,即是科举制度留下的记忆。舞阳河沿岸两边的每一座码头,功能不一,也就一一成为古城不同的记忆,在河水的拍击中,被洗涮得越来越苍茫。

还有古井。四方井、猪槽井、琵琶井等,走着走着,就会有一口井呈现眼前。一口井,就有一个故事吧。那有圆有方的井口,犹有一张张张开的嘴,仿佛都在诉说。而井的本身,已实实在在地成为一种种的记忆,默然地沉积。

一块块的青石铺就了街道,那样沉重、朴拙。青石上,看上去仿佛布满一个个的脚印,那是过往的行人或急切或悠闲中所留下,显露出的一丝丝痕迹无不都刻录着一棱棱的记忆。街道两旁的店铺在晨光的照拂下渐次开门迎客,在另一条街道的店铺门前则摆满了地摊,清一色的农产品,血红的红辣椒、粘着泥土的生姜、飘着清香的鸡蛋、碧绿鲜嫩的蔬菜等,琳琅满目。曾是商品汇集、商业繁荣的镇远,呈现过“清明上河图”般的情状。而今的镇远,客人也云集,却多是过往的游客,经营商品的也多是本地的特产。这样就好,不像丽江那般嘈杂,商业气息浓重。镇远在山的包裹里,在河的抚爱下,喧哗中不失清静,繁华中依旧回映古朴。对镇远,我们还能要求什么?商业的记忆在古城里若隐若现或者透过街道的店铺不紧不慢地飘拂,就行。

镇远的记忆已融入我心里。倘若每一位游客都有这般的记忆,镇远还会步上由盛而衰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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