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苦菜花开

国庆放假也是秋收的时节，放眼远眺黄土高原延绵不断的“满山尽带黄金甲”，迎面扑来的气息都是成熟的味道。红红的高粱，金灿灿的谷子在秋风的摇曳下，沙沙作响地向人们叙说着她曲折的成长史。荞麦，土豆也在相互倾诉者自己曾经的往事。田埂上的黄花菜，甜苣，打碗碗花也在极力的成熟着，借着秋风把自己的子孙后代传播在遥远的他乡落地生根，发展壮大。田地里庄稼生长的间隙处又冒出了好多又肥又大的苦菜。苦菜是最喜欢长在田里的，可能是田里土壤生长环境良好，肥料充足的缘故吧。这就形成了苦菜与务农人之间的长期对立。结果是苦菜被除根又长出来，长出来又被除根。就这样一直上演着苦菜与务农人之间的演义故事。电影《苦菜花》歌词里——“苦菜花儿开满地儿黄”，描述的苦菜花是黄色的，但陕北黄土高原上的苦菜花却是白色的居多。

苦菜，中文学名苦定菜，菊科植物， 药食兼具，多年生草本植物，药名叫败酱草，异名女郎花、鹿马草。民间俗称苦菜，别名天香菜、荼苦荚、甘马菜、老鹳菜、无香菜等，因其叶似蛇形，山东也叫蛇虫苗。味感甘中略带苦，可炒食或凉拌。凉拌时先将苦菜择好洗净，过水轻焯控干晾凉，姜蒜切末，加入盐、鸡精、香油、白糖、米醋、辣椒油少许，搅拌均匀后装盘即可。有抗菌、解热、消炎、明目等作用。

老一辈人眼中的苦菜不是野菜而是三年自然灾害以及以后很长一段时期里的救命菜。由于长期食用野菜，饮养不良，好多人全身浮肿，但是没有办法为了活命也得继续吃下去。糠窝窝，榆钱，槐花，红高粱……都是那时候的主食。为了能多吃点，红高粱不去掉壳，就煮在水里，狼吞虎咽的喝上两大碗，不一会肚皮奇痒无比，原来是红高粱壳在肚里闹鬼。不吃饿吃了痒，用陕北方言里的一个词来表达就是“难活”。

到了改革开放以来，农家人的生活水平渐渐提高了，最起码野菜是很少吃了，取而代之的是玉米窝窝头。80后的我也吃过好几年玉米窝窝头，金黄酥软。甜甜的，是因为放了糖精缘故。小时候，每户人家都在小盒子里装有糖精，孩子们偷偷拿两粒糖精和一个酒瓶子，到了学校，瓶子里装满水，放上一粒糖精，喝上一口——好甜啊。酸菜熬土豆就着玉米窝窝是我童年里吃食的主要记忆，也是我现在都不喜欢吃酸菜的主要原因。苦菜也没有退出人们的生活，被吃的命运还得继续着，只是由人转变成了猪羊。

小时候家里养一头猪，三只羊，每天放学的主要任务是打草。书包往炕上一放，一手拿着窝头，一手提着筐子就出发了。往往是三两个人结伴而行，一边说着学校里的趣事一边用小？头砍着野草。不只是苦菜，只要是猪羊喜欢吃的，统统搂在筐里。夕阳西下，我们也硕果累累，筐里的草是一层一层压瓷实的，再也放不下了，嘻嘻哈哈的走在回家的山路上。到家之后，要把苦菜单独捡出来，这是猪的最爱，其他的则是羊儿的美食。陕北的羊是吃各种野草长大的，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吃百草喝山泉水成长的，所以对外宣传时也把陕北羊称为“百草羊”。百草大都可以入药，也去除了羊肉中的腥味和膻味，使得羊肉更具有滋补壮体的功效。陕北羊肉美名远扬。每到周末，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皮就起床了，和家里的哥哥，妹妹行走十来里路，来到早已窥探好的一块苦菜地里忙活。小时候，农家孩子都是这样，一边上学，一边帮家里干活。有一首歌曲《苦菜花》唱出了穷人家孩子的人生经历。

苦菜花一年又一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苦菜花枯了又黄

穷人的孩子背井离乡

苦菜花已飘落在异乡天涯

寒冬腊月冰封大地你该怎么过

你该你该怎么过

……

经过一个上午的辛勤劳作，双手和衣服早已被苦菜的汁液染成了灰黄中带有绿色的“艺术品”。枕着双手睡在地里看着满满两麻袋的苦菜，小小的成就感油然而生，最起码够猪羊吃四五天了。青草的香味阵阵地沁入鼻孔，天空是那么高那么蓝，时不时鸟儿自由自在的边歌唱边飞翔而过，滑向遥远的他方。迷迷糊糊之中，感觉自己也在天空翱翔着去了语文课本中描绘的美丽的南方，看见了渔民在轮船上撒网打鱼，农民开着拖拉机在田里忙碌着，美丽的海南岛风光，无边无际的大海，宝岛台湾……回家吃饭的吆喝声一下把我从梦中惊醒，苦菜还等着我背回家。呆呆地看着两麻袋苦菜，半天才缓过神来——南柯一梦。背着苦菜边走边想着语文课本里描绘的那些风景如画的祖国大好河山，什么时候自己能走出这山沟去那些神往的地方。电视连续剧《苦菜花》里有一段念白：“母亲把穷人的命比作苦菜花，母亲说苦菜花很苦，可它的根是甜的……”无论飘落到哪，只要把根深深的扎下去，生活就会越来越甜。

成年之后，在超市里见到了一种假苦菜。营业员说这是“家苦菜”。买了一捆，食之寡然无味，吃不出记忆中的自然“苦”。随着人们的生活条件逐渐提高，苦菜又走进了每家每户的饭桌，也登上了大酒店的高堂。除了当菜吃，还有善于发现商机的人将它制作成“苦菜茗茶”，而且还特别畅销。谁会喝这么苦的茶呢？一定是历经磨难而后成为人上人的苦尽甘来者。在严寒的冬季，一个满脸写满传奇故事之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晒着太阳，泡上一杯苦菜茗茶，一边品着一边回忆着自己曾经在严寒酷暑，风霜雪雨之中奋斗的画面——思考人生。人生在于不断地前行，不断地反思，才能不断地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