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饼味 家乡情

作者: wxqyyz2007 2016年06月24日情感散文

今年初五,河南老家来人,送我们一袋柿饼。

这些柿饼远没有超市里礼盒中的柿饼那样漂亮。一个个“块头”都不大,模样也不周正,有的身体蜷缩着,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可就是它们的丑模丑样让我顿感亲切。而每一块柿饼上覆盖着的那一层白霜,又赢得了我的信任。好柿饼不在长相,甜还是不甜,全在这身白衣服。我咬了一口,肉质黑,果肉甜,细腻蜜甜的滋味在舌尖上、齿颊间荡漾开去。吃着家乡的柿饼,乡情的薄雾慢慢浮起在心头。

豫西山区,自古贫瘠。然而一方水土有一方的出产,山区土地瘠薄,柿子树却扎根其中,茁壮成长。田间地头,沟沟畔畔,坡坡脑脑,到处都有它冠盖巨大,枝繁叶茂的身影。它真像你的老友,往往你不经意间就出现在你面前。“柿树”是个一般性的称谓,而只有家乡人才能站在树下,滔滔不绝给你讲一通“柿子经”,说清楚它们属于哪一种柿树,它的大小、形状、色泽有何特别之处。火柿、水柿、阳果红、八月黄、小柿,有啥不一样。你才明白家乡人对柿树的珍爱,它真是家乡人的宝树。

柿子颜色由青变红,皮肤由硬变软时,就意味着它成熟了,它的味道也由酸涩转为甘甜。家乡人称自然成熟的柿子为“烘柿”。

犹记俺伯给我讲过:日头老毒啊,院子畔上的八月黄也熟了。我就上到树上摘烘柿吃。八月黄有小孩拳头大,身子吊吊的,熟的早,吃俩烘柿就顶一顿饭了。于是随着这个故事,那个个头不高的老头蹒跚而来,越来越近。他站在大太阳底下,微笑着,脸上写满饥饿的疲惫;他走向“八月黄”,慢慢爬上柿树,仰头寻找烘柿。估摸着哪个熟透了就摘下来,靠在树杈上把柿子皮轻轻撕掉,然后几口吞下去……他如今离开我们已有二十多年了。在那个饥饿的年代,大人饿、小孩儿更饿。而烙馍上摊一个烘柿就足以安慰一个饥肠辘辘的孩子。

生柿子酸涩无法食用,温熟后却脆甜可口。我家院子旁边有棵柿树,叫阳果红。我妈说,阳果红不能做柿饼,但是能做漤柿。于是,在它有八九成熟还硬硬的时候,就摘下来,放置在砂锅里,倒满温水,在煤火上温一夜。次日清早即熟透可食。我喜欢那种硬硬的漤柿,吃起来脆脆的,甜甜的;没有生柿子的涩味,又不像烘柿那样稀软。它不是什么人间美味,不过吃过老家的漤柿,舌尖上的味道就种在心底,成了永远的记忆和再也无法弥补的缺憾。

柿子只有加工成柿饼,才能使它的商业价值最大化。但这个过程复杂而慢长,其中甘苦,绝非柿饼的味道那样甜蜜可爱。

首先的难题是卸柿子。有的树还好,长在平地上;而有的却长在地边崖畔,树冠的一大半就凌空而踞。平地上的好摘卸,崖畔的就要上树,倚靠着树的枝杈去摘卸。一面劳动,一面还须注意安全,因为树下可能就是深沟。那时,我们家是比较特殊的,我们小,也帮不上忙;所有的活,都包在我妈一人身上了。霜降前后,该卸柿子了。唉——,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妈妈怎么胆战心惊把柿子卸完了,我至今也茫然不知。但确知的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她有一回就从树上滑下来……

柿子运回家,先要削皮。用一种简易的手工削皮机,右手摇动手把,左手把刀刃搁在柿子上;转右手,左手的柿子皮就徐徐而出,一次只能削一个。而卸回来的等着削的柿子堆得像小山。我记得天黑尽了,妈妈还在削柿子。

削的同时就开始晾晒。农家晒柿饼离不开一种工具——箔,箔是用高梁秆编织的席状物。晾晒时,地上支凳子,凳子上架木棍,木棍上把箔摊开。这样做是为了透风。削了皮的新鲜柿子有一层粘液,粘乎乎的。要赶快放在箔上暴晒,同时不要让它们粘在一起。经过几天晾晒,柿子变软变蔫变小、皮紧身束。这时人们能松口气。但工作还没完,还要继续翻动、晾晒,晚上用席或麦草帘子盖住。这样,二三十天以后,经过秋风和秋阳的洗礼,柿子周身渐渐出了霜,才算大功告成。

我印象中,这是一段提心吊胆的日子。有时要把柿子倒来倒去;还要经常翻动翻动让它出霜均匀;经常看天气,推想未来的天气状况以决定如何应对。半夜里,正睡着,有雨了,就得赶紧爬起来去收柿子,或加固遮盖物,以防它被雨淋风刮。这段时间,晒柿饼成了家里的中心工作。这些工作细碎繁琐,几乎全是我妈一个人在做。柿饼晒成收走,我妈松了一口气,我好像也完成了什么任务。做柿饼如此费力,以至于我感觉不到柿饼有多甜!

只有今天,在远离家乡,空自念想的时候,我才能细细体会柿饼的甜!

我怀念着家乡的柿子树,它陪我们走过一段难忘岁月,给我们带来苦,也带来过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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