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

作者: 宁迟墨 [文集]2016年07月02日散文随笔

林花,柳红,谢了,凋了,梧桐,清寂了。匆匆的光阴深处,他落寞一人。

他不是帝王,赵匡胤的宋军袭来,他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帝王,他称不起,配不上;他不是才子,他是南唐的末代王,众多的篇章亦挽救不了岌岌可危的朝堂,没有文人的风骨,朝贡坦腹,只为偏安一隅,文人瞧他不起……于是乎,千百年来,他始终是落寞的孤寂一人。

可他,恰是帝王。南唐后主,不是末代王,他不比周幽王,因美人一笑而倾国,不比秦二世,酷刑苛政而亡,历史的车轮碾转,他无法阻挡,亦无力阻挡,于是乎,他不可避免的被碾压在了车轮之下,他是牺牲品,他的血泪,我们都闻得着!

没有浮艳虚夸,没有堆砌修凿,他用赤子的心,孩童的眼,写下泪与愁的诗行。他的句,神秀,他的字,天然。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只有,他如一。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自他之后,春草有了离恨之情。是幸,亦或不幸?

想起曾看过的一个故事,老师教孩子们写秋天,有个孩子总不同。别的孩子都写“秋天到了,红红的柿子如灯笼一般。”他偏不,“小柿子是因为想妈妈,想哭却不敢哭,最后绷得脸通红通红的。”“秋天到了,大雁南飞过冬去了”他说“大雁是想家了”,大家说中秋节有螃蟹吃了,他说“螃蟹宝宝和螃蟹妈妈分离会难过吧”……那个孩子,父母离异了。

也许,受了伤的心,总会有另一对诗情的哀伤眸。可他,也曾自在安然过。

向来闲适,他写: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

雪起浪花,春风桃李,水边垂钓,自饮自酌。何其安闲,何其自在!他喜之乐之,欢之愉之,多好的时光。可惜了……终究不得。不得安然,不得长久。

若生盛世,若为平民,他,那个纯粹的人,怕是极欢喜的吧。命运总是注定的,不早不晚,他恰是时。

闲适欢喜,春花秋月,不过一瞬。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从座上尊沦为阶下囚,从光风霁月到秋风秋雨,世事太快,来不及回首,他已成了庭院里那株清寂的梧桐。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风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桠枝作烟罗。几时识干戈?

他不懂,朝堂的云谲波诡,岂是他懂得的?他看不穿,人性的阴暗丑陋,又岂是他看得穿的?“养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他仁,他慈,他善,他还是那个纯粹的他,可世事已改。

深深庭院,寂寂清秋。他是梧桐,梧桐亦是他。是时,夜凉,他默然。

总不懂这样的他怎就成了君王?他实在是不适合。只是历史的车轮碾压过,大浪淘沙,他成了那唯一闪烁的存在,熠熠生辉。

君王,他是其间的独一无二,词人,他是世间的与世独绝。当一场苦难遭遇纯真,当一场兴亡遇到纯粹,他便成了唯一,古往今来的唯一。原来,这就是价值。

凋了,春花,残了,秋月,掩去了,流水落花。他,站在光阴尽头,淡淡含笑。

所有生命走过,总会留下痕迹,或深或浅,待到了尽头,总有结果。

只是,他走过,淡如云烟,似了无痕迹,酝酿过时光的等待,是一坛玉兰香。

雨起潺潺,春意阑珊。醉了,梦了,别了,离了,终于,一切都到了尽头。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是绝笔,亦成了绝响。被赐了牵机,他成了牵机的模样。终于离开,离开错把他推入的王朝。他的泪,终于,未曾落下。

林花,柳红,开了,绽了,梧桐,新绿了。匆匆的光阴荏苒,他,依然是初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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