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念生香

作者: 浅黛 2016年07月08日散文欣赏

光阴,大抵是最不禁说,又说不得的。

(一)

北方春短,兼之气候多变,几日春风骀荡,几日春雨如愁,再一日春雪清扬,这春也便所剩寥寥了。

还盘算着到春天里去,好好看看阳光的影子,看它们安静地照在爬满绿萝的屋墙上。然后,倚在窗前,等待蔷薇花开。可这春,这光阴,终究是不等人的。才觉柳烟清寒,一转眼,却是叶子如眉了。桃之夭夭,也才媚了几日,一场微雨,便化作香尘了。窗前那几株丁香,倒似颇有灵性,一旦盛开,便会从窗户的缝隙间挤进来唤我。最喜夜晚,看西窗白,纷纷凉月,一院丁香雪。

单位东侧,有条林荫路,高杨参天,颀长秀美。好在每日午间,都在此散步,赏些花色,不然真是辜负了春光呢。

路旁那些花草嫩芽,渐渐浓密起来。阳光正好,几只猫在光影里互相追逐,瞬间又俯卧或静立,似是与这春光不惊不扰。不远处,几个年轻男孩走来,带些小鱼、杂粮,甫一放下,那些猫儿便迅疾而起,欢生生地跑去了。我微笑地看着,内心甚是欢喜。年少时,不知长情,以为所有时光都可来日方长,可倏地一下,青春已远在云端了。任凭你怎样细品,都已不是当初的春山秋水。霎时,便有些戚戚然了。可这春,是只宜珍惜,不宜落泪的啊。

此处临山,小区便有些小块田地和矮矮土墙。数棵浅树映着窗前一蓬繁花,偶尔传来几声人语,也大多和田间抽芽的桑麻有关,透着烟火,却千般温润。

那日,单位院中笑语颇多,恍然,原来又是海棠风起的季节了。怎奈近日旧疾相扰,待我去时,已过良辰。那些花儿早已抱香枝头,怀揣着结子的心事,缄默不语。也好,虽是刹那芳华,却也是见了自己、见了天地、见了众生,其他,当都是些寻常了罢。

办公室柜子上有盆彩叶吊兰,紫色的茎叶,繁茂成一团紫雾,披拂而下,又翻卷而起。间或,在丰腴的叶子顶端,开着一朵两朵粉紫的小花。我背它而坐,那一日转身,与它相视,顿生出深深的羞惭来。可曾如这花儿一般,坦然自若,静默盛开,不问春秋往来?

(二)

几日花雨,春事凋敝。便倏然想起朱淑真的那首《清平乐》,劈面四字:“风光紧急”,用词着实惊艳,却也着实惊心。你看,又是垄头麦,迎风笑落红。小满从四月秀蔓的深处,猛地钻了出来。

夏天好,夏天悠长而寂静。

村前公路的缓坡上,那些闲花野草浓密有致,散散淡淡,在风中兀自摇摆。槐花,已洁白似雪,披挂在高高的枝头。阳光照下来,那些花儿便透出清宁温润的色泽。树影里,有零星的温暖散落,一些蚂蚁在其中走走停停。

在故乡,总喜欢去那些细细长长的巷子,看看那扇缄默的铁门或院内雕花斑驳的窗。偶尔会遇到颠着小脚,颤颤悠悠走来的老人,擦肩时,浅浅地一笑,煞是好看,感觉眉眼间尽是些清风明月。想来那些平静的人,心中定是有着自己的山水。只是他们看惯风雨,便鲜有纵横的心事或拍岸的惊涛流于岁月吧。巷子深处,那条长着铜丝草的墙缝以及染着绿藓的台阶都还在。我弯下腰,谦卑地凝视着。只有自己知道:那些幽深且悠长的光阴,似乎就附着在这里。

夏日,最适合待在故乡。在青草葳蕤的院落品茶,天空湛蓝,云朵从头顶飘过。或者把自己丢进一把寂寞的老藤椅中,在熏黄的旧书本里,风雅地度过一个清晨或午后。也或者只是静静地坐着,听鸟儿唱着农事,看夕阳沉入山岭,炊烟在灰色瓦楞间渐渐弥散。若是能遇到一个与自己个性品位都相近的人,在温暖的阳光中闲谈讨论,那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其实,只要我们都在,便是最好的时光了。可那个正值风华的人,却忽然地走了。定是内心太过悲凉,我才会感觉到那个清寂的夏夜,有风穿透衣裳。人生有时像极了刚刚过去的春天,无论我们怎样欢喜,怎样不舍,怎样情深义重,它还是会离去。若是彼此都未辜负,当是最好的交待了吧。倏然觉得,生命的觉醒与开悟,是多么可贵与奢侈的事情。

(三)

我素喜简静,为人疏落,不曾自讨喧嚣,亦不惊扰他人山水。大多守着自己的日月,安安闲闲,算来也是一种觉醒吧。

厨房的台案上,原木色的藤条小筐里,整齐地摆放着洗好的果蔬青菜,清清凉凉。先生哼着小曲,身影在氤氲中往来。我抱着电脑,倚在沙发上,手指如蝶,字亦如桃花盛开。想来,若是内心安宁、素简,即便瓦可漏月,门不闭风,日子亦是可以无比生动吧。

喜与不喜,流年和世事都将会来,也终将会去。倒不如执一怀素念,微笑着看花飞雪乱,闻岁月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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