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凉风

作者: 汪春蓉 2016年07月08日优秀散文

清晨,穿过长长的巷子,从河边吹来的风,一寸一寸轻轻柔柔地掠过肌肤,好凉爽。站在河边,满目翠绿。太阳还没有升高,阳光躲在翠竹背后。起风了,波光粼粼的江面漾起千万缕细纹,恍如一大匹淡青的觳绸,不知被谁从东边的月亮湾大桥轻轻甩落,铺展在两岸间,又向西边的湘江大桥缓缓滑去。近处的水面,不时泛起一个个俏皮的漩涡,笑着向前流淌。原本静静站立的垂柳霎时随风舞动,千条万条柔枝如绿丝带般往东边飘起,飘起……长长的柔枝与旁树逸出的枝条轻轻相触相拥,是她们都太寂寞了吗?风儿把她们系在一起,彼此依偎,轻轻诉说心中的秘密。

草地上一些高瘦的草茎在随风摇摆,低空中一只蜻蜓幼虫可能刚学飞,在风中飞得凌乱,急忙寻找落脚的草茎,可一连点了几根草茎,都没停稳。草在晃个不停,它如何站得住脚呢?小蜻蜓忙乱中跌落到草丛中。那就歇会儿吧,没有谁会打扰你。那说不出名的紫红色花朵高高缀在枝头,花朵硕大,轻风吹不动这沉沉下垂的花枝,于是,花朵只是矜持地微微点头,倒也不失淑女的风度。小鸟似乎不受约束,还在自由地飞着,想飞上树梢,便轻巧地停在了梢头,想落到草丛,便一个俯冲,落到草丛中,一啄一啄地寻草籽吃。风在吹,鼓噪的蝉鸣还没响起,风阻隔了所有的躁动和烦闷,一切那么宁静和清新。

我似乎呆了,在风中痴痴地看着,痴痴地想着。昔日,佛陀的弟子阿难在花香围绕中心绪波动,思考着从未想过的问题。我享受着身边流转的凉风,也一次次向自己发出追问,自然界中的凉风倏忽而来,转瞬即去,随时都会消失,有没有谁的身边不论何时都有凉风流动?有没有一种凉风可以更恒久地停留在我们心中?这时,小径上,一位穿着蓝色碎花长裙的年轻母亲和一个男孩子迎面走来,母亲的长裙飘飘,孩子宽大的上衣领口也被风儿吹得滑落一边,露出一个小小的肩膀。我和他们擦肩而过时,瞥见孩子的眼睛看着我,于是把一个微笑给他。母亲的脸扭向一边,而孩子的嘴角和眼角都漾起笑意,眼睛好亮好亮,走出去好远,还转过头来瞅我。只有孩子的心灵最淳朴天真,始终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孩子的心是宁静和喜悦的,他的身边应该时时都有夏日凉风吹过吧。

由孩子,我又想到我们的丑小鸭阅读中心组,这是一群已成年却依然童心未泯的大孩子。当一些教师眼中只有分数,这群大孩子却想着要把文学和诗意献给孩子。丑小鸭们热爱阅读,热爱学习,一次次走过千山万水朝圣般去参加学习培训,希望看到更远更美的世界。前天,富有激情的信念提议,利用暑期共读一本儿童幻想小说,这个提议得到大家众声喧哗的热烈响应,愿意读完书后再共享阅读心得。为了跳出井口,跳出洞穴,逃离“坐井观天”“洞穴里的人”的宿命,杏坛行者鼓励大家不仅要读文学,也要读一点哲学。大家在线上进行了热烈的交流,并就叔本华的哲学观点进行了探讨。“世界是我的表象。”是叔本华的一个重要思想。叔本华这样阐述,“对于认识而存在着的一切,也就是全世界,都只是同主体相关联着的客体,直观者的直观,一句话,都只是表象。一切一切,凡已属于和能属于这世界的一切,都无可避免地带有以主体为条件,并且也仅仅只是为主体而存在。世界即是表象。” 因为“世界是我的表象。”叔本华特别强调人自身的内在拥有,他认为人的内在拥有对于人的幸福才是最关键的。一个精神富有的人会首先寻求没有痛苦、没有烦恼的状态,追求宁静和闲暇,亦即争取过上一种安静、简朴的生活。每个人到底生活于何样的世界,首先取决于这个人对世界的理解。这个世界因为各人头脑和精神的差异而相应不同。因此,每个人的世界是贫瘠的、浅薄的和肤浅的,抑或丰富多彩、趣味盎然和充满意义的——这视各人的头脑而定。正如朱光潜所说,“每个人所见到的世界都是他自己所创造的。物的意韵深浅与人的性分情趣深浅成正比,深人所见于物者亦深,浅人所见于物者亦浅。诗人与常人的分别就在于此。同是一个世界,对于诗人常显现新鲜有趣的境界,对于常人则永远是一个平凡乏味的混乱体。” (《诗论》)

因为“世界是我的表象。”在我们熟知的小马过河中,老牛眼中浅浅的河水,是小松鼠的滔天大浪,足以淹没生命。画家眼中苍翠劲拔的古松,却是木商眼里架屋、制器、赚钱的木料。每个人眼中的世界如此不同,这让我更清醒地认识到世界和自我的关系,只有自我是丰富的、立体的,我们的世界才能变成丰富的、立体的。因此,认识自我、完善自我、成就自我该是永恒的追寻。随着线上讨论的深入,波上寒烟翠惊呼,“真理越辩越明了!”

阅读、思考、思维碰撞,这不正是缕缕夏日凉风,吹过心灵,给内心带来清凉、宁静和澄澈?如果我们坚持学习,让书籍和由书籍带来的活的思想时时流过头脑,夏日凉风不就恒久地停留在了我们心里?

依依垂柳又在婆娑起舞了,夏日凉风徐徐吹着,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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