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子

作者: 胡剑 2016年08月19日原创散文

这时候,长江流域的桔子都熟了。周末开车从郊外经过,沿途的桔树果田里,金黄色的桔子挂满枝头,尽是一派丰收和喜庆的画面。

我将车子停在路边的一户桔农的摊子前,问了下价格,花了十元钱,买了一大袋。摊主是个近五十岁的妇女,笑嘻嘻的告诉我,桔子很甜,不信可以尝尝,硬塞一个到我手里。我拨开桔子,分成两半,先后放入嘴中。的确很甜。摊主指着身后的山地说:“山上的桔子都是自己家的,不比易家河的差,只是难卖。”

我拎着沉沉的桔子,上了车,缓缓的离开。下午的冬日照在山林间,分外地温暖。摊主提到的易家河的桔子,我是知道的。桔子很甜,比蜜还甜。我曾多次买过,也是在路过时。

可是,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桔子却是酸的。那时,我居住的乡间,基本不出远门,吃的都是家中种的。水果,几乎是童年的幻想。见到的果树,除了村头的一株大梨树和田间的几株野桃树,就是家门口的两棵桔子树。

这两棵桔子树是从津湾的姑婆家要来的。栽的时候是个小拇指粗的幼苗。当时母亲怀着我,去那里看身患重病的姑婆。恰逢姑婆门前的桔子树结满桔子,把树枝压弯了腰,每个粗枝下都有棍子在下面支撑着。桔子刚开始黄,还没有熟。姑婆家没什么东西待客,便让母亲自己摘桔子吃。母亲吃了个饱。母亲说姑婆家的桔子皮薄个大肉多,就是酸。先算后甜。酸过了,回过味来,才觉得甜。母亲更想得长远,为了年年有桔子吃,便让姑婆给她两棵桔树苗。母亲带回来后,就栽在村口旁自家田埂上。后来这田被父亲用来做房子,这两棵桔子树恰好就对着我的窗户前。这桔树每年能结些桔子,但不知是没施肥还是因为不是山里的红土,桔子都不大。可是,母亲自从这次在姑婆家吃过桔子后,就患了妊娠病,一吃桔子,牙齿就酸得发痛。她每次看到这些枝条上的小桔子,都只能望洋兴叹。

即便是这么小的营养不良的桔子,也等不到它成熟,便被摘个尽光。我弟妹三人轮流看,看着看着,桔子越看越少。实在忍不住,摘一个三人分着偿,酸得发苦,只得再等等。等到秋天结束,枝头上已没几个桔子。在等等吧,还没黄。可第二天放学回来,即将发黄的桔子已不见踪影,不知道尽了哪个大人或小孩的馋胃中。这种事情,几乎年年如此。越到后面,随着年龄的增大,越就不指望这两棵桔子树结桔子吃了。

我顺路回到乡下,将买来的桔子分一半给在乡下住的父亲和母亲。母亲不想吃,我告诉她很甜,她说怕酸,只吃了一瓣便眼睛眯成缝,把拨好的桔子塞给我。父亲从房中拎出一袋黄黄的桔子,让我带回去吃,说:“今年的这两棵桔子树比往年都结得多。都烂在树上。你妈不吃。我一个人又吃不完,你带些回去给小孩吃。”我望了眼门口那两棵桔子树,它们除了粗大些,没什么变化。我从父亲给的袋子里挑了个最黄的桔子,才剥时,唇齿间已酸得流口水,它的皮比我买的桔子薄,有些难撕。我撕开两瓣,放入嘴中,冰冰的,甜甜的,水分充足,一点都不酸。我递给母亲,笑道:“一点不酸,很甜。跟我买的一样甜。”母亲退后两步,说:“再甜我也不吃。看着它我牙齿就酸得直痛。”人已去了厨房。

我在回城的车上,望着副驾驶座上的两袋桔子,暗暗发笑。原来桔子的酸甜和桔子没关系,实在是我们自己太心急,等不到它们成熟的那一刻。

而我们所经历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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