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飞

作者: 梦桐疏影 2015年03月07日散文随笔

1

走在清晨。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自己如此富有,浩荡。

土地嘉禾,小河流水,旷野清风,山间白雾,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吾独适之。

是的,只有我,只有我。

在这幅局巨大的天地水墨画里,我离开了我,割断了绳索,跨出了栅栏,像一支自由的狼毫,泼墨飞翔。

此刻,空茫逶迤,远山缭绕,刚刚勾画的最后一笔,飘逸轻盈,余韵悠长,像青衣的唱词,掠心,劫魂。

狼毫,还在飞。

2

泥土翻了又翻,树木伐了又植。这是几千年来人类乐此不疲的事。

推到山顶的石头总要滚下来。走过的道路总要绕回来。

血是无色的。砍了头的竹子,脖子扭向同一方向,它们固执而决绝。新鲜而芬芳的气息还在从身体里喷溅,干净又彻底的痛,暂时让人忘了罪恶。

3

空林子。空空的鸟鸣。空空的鹤影。大雾侵袭,独霸天下。

我听见天空的泪水坠落,我听见珍珠啪嗒啪嗒从枝头掉下来。

是谁在黑夜体验到草木悲欢,洒下甘霖?

爱,让每一片枯黄的叶子着上梦的美好。爱,让所有死去的草木重新活过来。

4

一座山,像生了翅膀,在雾里飞,一会就消失不见了。

如果可以,我愿意停下来。和这些卑微的、弱小的存在,留于这个世界。

像它们一样,和泥土平等,融洽,相爱。

每一朵花,每一棵草,都在甘霖润泽中,沾上一层薄薄的雾水,充满了让人心动的光泽。

5

我徘徊在一片新辟的林子。目光停留在一丛铁树上。那厚实锐利的叶子,让一层淡淡的露水润泽,充满了无比的灵气。一抬头,淡淡的太阳正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是浑身长着茸毛的婴儿。

突然被迷住。呆呆看一会,我无法领悟那细而柔的光线是怎样穿过一棵大树树梢抵达我的。像记忆中父亲的目光,在空气与时光中流动,最后驻留我心上。

河面,蒙了一层纱,像一个未醒的梦。河水唱着无声的歌,两岸的的树木、房屋,倒影水中,如同仙境。我缓缓地走,认真地享受着梦幻般的美好。

一两位老人偶尔路过。不惊不怪地看着我。我低下头去拍照,轻吻花朵,认真地与每一棵草说话。我们对视,内心无比干净和纯洁。仿佛,那一刻,我的尘世之身,被清晨之霞光和雾霭清洗,倒空了所有污秽。像

想一个人。想一段往事。想美好的一切。一棵草木,美好地活着。心中充满了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两棵大树,残留着最后几片黄叶。远处看,像舍不得离去的蝴蝶。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有露水的沁润,它们也有了生命的活力。站在路上,看太阳从东山顶上缓缓升起,光芒明亮了些。田野亦明亮起来,素色的大地,涂上了青绿和淡黄的色彩。

6

一座小桥,横跨小河。河边是一片竹林。我走过去,看太阳淡淡的倒影,晃动着流光。

一位老妇人在青石板上浣衣。我问冷吗?

不冷,水是暖的。

走过去,弯腰一试,果然暖暖的。水清如鉴,水草如衣,铺满两岸。河水流过青石,爬过斜坡,水波粼粼,闪动着光,如同金子洒了一河。

忍不住拿出手机。我要把这一切的美好保留下来。我怕,走过之后,它就醒了,飞了。

水泥路,白亮亮的,像一条白绸子,在雾中飘向远方。

会有一条通向世外桃源的。或许。

7

太阳慢慢高起来,水面映照着安静的农家。鸟鸣悠悠,偶尔夹杂远处的鸡鸣狗吠。既现实,又梦幻。我的心在晨风中摇曳。随香气四溢,不知自己要飘向何方。

四野开始明亮起来。林从雾里回来。我们得回去了。

一边走,一边陷入沉思。

我愿意一直这样走在梦里,活在诗里。

这样大好的晨光,还躲在被窝里拥抱周公,你错过了啊。

这样宁静的景致,你还奔波在上班的路上,你错过了啊。

这样优雅的清新,你还在窝在空调房间里忙碌,你错过了啊。

这样纯粹的遇见,你在街市嘈嘈里穿梭,你错过了啊。

……

8

我的内心充满了爱,充满了感激。我爱这田野和村庄,爱这静静流淌的河水和青草,爱这蓬勃的大树和泥土中的小草。甚至,爱每一片落叶,每一朵萎花。慢慢走着,猛一抬头,天光,从枝头撒落,大地开阔,四野明丽。

我要感谢天地,感谢薄雾,感谢草木,感谢山川,感谢虫鱼,感谢鸟兽……感谢充溢了我的内心。从未觉得世间如此美好,清晨如此美好。

这个清晨,一个人静享了带着露水的诗意,静享了草木的繁华,静享了淡墨山水,静享了没人打扰的时光,静享了被清洗的内心……

没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了。

这是我的清晨。我的清晨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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