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月亮时光旧了

作者: 澐瀚 [文集]2017年01月04日原创散文

似乎,一隅宁馨,一处老旧,自得着它的悠然,怎么说也是在陈度着它的沧桑寂寥。老墙不声不响的偶尔掉下块墙皮,门窗剥落的地方露出沉重的木色,木刻雕花,也都不声不响地老旧着。人慢慢的老去,旧去的时光都也遥远了。

厨房里的锅里冒出香气,锅上坐着老式样蒸笼,只是略精致了些,里面蒸了山芋甜玉米和红薯,还有几块南瓜。嗅到了小时大院子里黄昏里蒸笼的味道。诺大的四合院子,现在只剩下三嫂子和老妈住着了,妍儿,清儿,三子,小哥,和我,还有好多人,分散的哪儿都有,远处的偶尔回去一次,走了的再也回不去。

只剩下隔院孤独独的婶子表叔老着腿的进出一下这个院子,偶尔孩子们的电话声响,偶尔安静的老妈几句絮叨,更多的时间里,坐在窗下晒晒太阳,独自弱弱的往大门口望着,看着,盼着。这日子,滴滴答答的走着,过去的,就像一池碎了的月影,零散着。

余老说谢晋家的弱智儿子阿三,每天爸爸一出门,就开始趴在大门的猫眼上,分分秒秒的等待,听到电铃声,就从猫眼里往外看,看着外边的人来人往,小小的孔,成了他唯一分辨外面世界的亮光,自然是等待他的爸爸,盯着,目不转睛,看亮光,等亲情,就这么无休止地坚持着。

而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没能等回爸爸,可阿三依旧重复的这样坚持,执着的孤独,坚持,成了他生命里唯一的希望。这人老旧了的时候呀,也就独独的像阿三一样了,只剩下一个心眼子。

半个月的阴雨天,今天第一天阳光出来,没有人去凿开那个洞,希冀露几点阳光出来,倒是一张阴云密布的书页翻过去,整张露出一色的蓝天来,蓝的有点灰,有太阳的光照着,心蹦出些喜欢。开了窗习惯的往南看去,因为窗子朝南,没有别的方向,一准了朝前看,河泛着波光,有几只小小的白鹭飞飞停停戏着水面,往前高楼遮去了再远的视线,但我还是可以透过它们看到两千公里外的海,那个以南之南的海。

台风过去,张妈又回到空荡的院子和几大间上下的屋子里,打理起每天闲占着地面和树荫里的房子。她说她倒习惯了一个人的清净,希望能长久的住着。她电话说台风过去,一切都完好,除了院子里靠近窗子的一颗很大的香樟树之前被砍掉,其余一颗扬桃树和一颗紫玉兰掉了几枝子,其它也都完好。

街上到处开的叶子花甚是喜爱,那天电话里对张妈说,我们院子里明年多种些叶子花吧,也还要紫色的。

张妈说,春天时栽种些葡萄苗子蹿在花圃架上,在香樟树的位置上种颗莲雾,再添颗荔枝树…

我说是啊,熏衣草,鼠尾草,狗尾巴草都要种哒。张妈说,什么啊?

……还有,门前挖一个很大的海子,很大很大的。张妈说,什么啊?

……还有,你要帮我编织一个很大很大的竹篓子。张妈说,嗯呐,着什么用呐?

月亮掉进海子里了,我得打捞它呦… 张妈没应出声,我想她大概张着嘴…

我忽而笑起来,大声地笑…张妈莫名地嗯呐着。

大概海可以移到北方,后海里秋日清脆的虫鸣,泛红的老式墙壁,胡同里老式的味道,老式的斜阳。北方以北的老妈,住在祖上留下的四合院子里,院后面不远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夏天稀稀落落的荷花点缀着,岸边种满了柳树和桃花。光着屁股的男孩子戏水游泳,偶尔的有大人的吆喝声…

趴在爷爷的耳朵上。我能不能下池塘?

不能,女儿家家的。

我被小哥偷偷拉了跑到塘边。哥带你下去!

望着深深水塘,害怕的大哭,直往后退。爷爷跑来拿着柳枝追着小哥抽打他的屁股,小哥噗咚跳到水里,游到池心, 露出脑袋冲着爷爷坏笑。

心心乖,等月亮出来的时候呀,爷爷带你来塘边捞月亮。

我们怎么捞它呀爷爷?

爷爷给你编个大大的篓子。果真编了个大大的篓子。

我不要捞月亮了,不要了,爷爷总是把它弄碎,它有多疼啊。我又是大哭。

爷爷的篓子掉下去,月亮就碎了一池。

爷爷幽幽地望着水面说,月亮不肯上来呀,一准是它的心给碰碎了。

摸摸爷爷的胸口,不知道心碎了是什么样子,直到长大才懂了大人的心思。

前些日子,絮儿拿来一塌子扎染的细棉印花布,白底蓝花大小不一的碎花布料子,让我挑了块,量了身子尺寸,说她去帮着做一件长衫送我,顺便用布头拼对个背袋。我说,我也只能在家穿穿。她说,白给你的东西还挑什么啊。我说,你是知道我喜欢么,真的喜欢呀。这当是我心里话,是怀揣喜欢老旧的艺术味。

这种旧味的清欢,一准是受了小时的熏染,总还是保留着一种喜爱,清雅安静,素素的恬淡 。小时暑假总要回到爷爷的大院子里,总是看着大娘二娘四娘,穿些蓝底白花,或湖蓝底子紫花的对襟衫子,婆婆和老姑着青蓝布的大襟衫子,发髻梳的黑油光,偶尔有亲戚上门了,头上插上银簪,婆婆和老姑便换上雪白的衬衫,雪白的袜子,大襟子上揣一块碎色的白花蓝底的小方帕子,或者着装一件蓝底白花的大襟棉布衫,过节时,满院子跑的花花绿绿的,晚上围在大伯伯的身边坐一圈子,听他绘声绘色的讲书。

冬天大雁都也飞到南方去了,把爱也搬到了南方,我还是呆在北方的城市。

他说,他是一只候鸟,冬天去南方居住,夏天把爱带到北方。我说,我倒不在意阳光里的海湾,也不羡慕古都高耸入云的玉米楼,我潦倒到只剩下离海岸仅有五公里的这么一座像样的院子,却也像是张妈的专属。倒是独独挚念着,向北风尘里的老旧和老妈。

一处窗子,一眼门孔,闪烁出的那点灵犀,执意地遥望,无止境地等待,孤独的身影,沉寂的归途,一些苍凉中拾捡起的,斑斑驳驳的碎影,和细碎了的时光。

世界仿佛很远,遥远的香樟树,遥远的海子,遥远的胡同,遥远的老旧的屋檐。

世界仿佛很近,抬头就可以看到的月亮。飞来的鸟,停在窗台上,朝着窗里张望着。

用尖尖的嘴嘟嘟的敲着玻璃,一双眼清凌凌地看着你,那眼睛,何时侵染过风尘,一准就想到你要想的人,俊颜音容,便才下眉头,又上了心头。

(澐瀚2016,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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