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百节溪

作者: (郝思嘉) [文集]2017年11月24日原创散文

县城西有山俊秀挺拔、莽莽苍苍,顺着山势,东低西高,如一面迎风飘扬的旗帜,名曰插旗山。灵动多变的百节溪,蜿蜒于山下。我梦萦魂牵的童年时光就是在百节溪一带渡过的,最难忘的伙伴是菊林和弟娃姐弟。繁星满天的夏夜,我们常在院子里听他们爷爷讲插旗山和百节溪的传说。一说因元末桂、罗二位武林高手抗击元兵,曾在此山上练功授徒,遍插彩旗而得名;又说因红军在此击溃国军,将胜利之旗插上山巅而得名;百节溪则有百名和尚恃节拒清的传说。

近年,百节溪迎来了“三路三片三园”工程建设的大好契机,实现了华丽转身。规划占地1000多亩的百节溪公园分四期建设,二期工程于去年春节前竣工。新春佳节,天涯海角归来的老乡眼前为之一亮:山清水秀,绿草萋萋,流连于山水田园生态环境,欣赏宣汉主题文化。草坪上、步道上、彩色的健身器材上、休闲椅上、如音符般波浪形栏杆的桥上,随处可见提升了幸福指数的笑脸。

上世纪70年代,我随外公、外婆住在插旗山麓一座废弃的四合院里。宽大的堂屋空空荡荡,门前一口石磨,我五六岁还没磨子高呢!东边是厨房、寝室。外公有病,住在紧挨厨房那间,我和外婆住外间。西边是猪圈、鸡圈、羊圈。东边屋后有一片菜地,都是外婆和幺姨伺弄,那碧绿的青菜,灯笼似的青椒,紫得发亮的茄子,胡萝卜樱子那股幽幽的香味儿,现在根本就闻不到了。夏天悄悄爬到厨房门楣上的瓜藤,坠着十多公分长的丝瓜,把藤吊成弧形。 外婆养了一大群白洛克鸡,鸡圈门一开,这些精灵们迎着朝阳,叽叽喳喳、争先恐后的跳出去。那只大白羊常常是外公牵到后山坡去放,我学着咩咩声紧跟外公,挤出的羊奶也只外公和我喝。

百节溪是我童年的乐园。农场田里望不到边的紫云英和荷塘里田田的叶子,强烈的诱惑着我们,却不敢擅去。采一束插旗山上那红得似火的映山红,兴奋的捧回家;一树树绯红、微型灯笼似的火棘果,又酸又涩,我们却吃得津津有味;野桑葚的味道比火棘果甜多了!溪水清澈见底,小蝌蚪成群结队游来游去找妈妈,小鱼儿追着蝌蚪,有时跃出水面,来个三级跳,很快到了蝌蚪前面。那时的河床比现在窄很多,遇到浅滩,石头露在地面,不厌其烦一一掰开来,还能捉到螃蟹。岸边芦苇摇曳,不断有白鹤飞来,有的在麻柳树梢傲然而立,有的站在露出水面的石头上,好像在觅食。五月份,山谷里回荡着布谷鸟的歌声,整个夏天知了的合唱不绝于耳;夜幕降临则在院子里听着蛐蛐合奏小夜曲。 我常常去百节溪公园寻找儿时的足迹,位于插旗山麓的绿缘森林火锅与聚城峰华小区隔河而望,装修充满乡土气息,房前屋后四季花香、绿竹环绕。坐在门前草坪,徜徉于插旗山怀抱,与她同呼吸,耳畔溪水潺潺,公园美景尽收眼底。约三五好友在喝茶聊天,消磨许多午后时光;我甚至独自晒半天太阳,呼朋唤友品尝了绿色火锅,才踏着月色而归,可贵的是步道上依然能听见蛐蛐合奏的小夜曲。

当年我家院子北边是乡亲们进城赶场的大路,路边有棵又高又粗的杏树,树旁的小路弯弯曲曲通到河边,溪水也顺着小路弯进州河里。杏花含苞待放的时候,朵朵艳红,花瓣渐渐张开时,颜色愈来愈淡,到杏花雨纷纷飘落时,已是雪白一片。成群的蝴蝶飞来飞去,蜜蜂也嗡嗡的忙碌。 菊林和弟娃找来细长的竹竿,锯掉竹节,再用篾条围成圆弧形,合拢后插进竹心里。然后就在房前屋后、厕所里网上厚厚的蜘蛛网,末了还要摸摸是否黏,不行的话还得重新弄蜘蛛网。当蝴蝶在花上忙碌的时候,我们轻轻挪步过去,举起竹竿用力一扑,往往只能粘住小白蛾子,五颜六色的蝴蝶总是惊恐的挣脱丝网,有时被扯下一星半点儿翅膀、腿儿什么的,我们望着飞走的蝴蝶吵架:是你动静太大吓跑的!有时甚至反目,各自回家,但第二天又在一块儿了。用这种方法扑蜻蜓很凑效,乘着蜻蜓在网上挣扎,捏住它的大头,轻轻地、慢慢地捉起来,七嘴八舌品评一番,然后放进白色的玻璃瓶里,出神的盯着红的、黄的、黑的“俘虏”在里面扑腾,拿去到处炫耀时,早已忘记被蜜蜂蛰在额上的包又红又肿。

一个夏天的早上,阳光照着荷叶上的露珠,反射出七彩光,我和弟娃情不自禁跑进荷塘里,摘下一片硕大的荷叶当伞打着,另一只手则轻轻按下荷叶边儿,露珠滚进水里发出清脆的声音,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直到菊林割猪草回来,才叫我们赶紧出来,当心大人发现了。我俩慌忙上来,蚂蟥钻进了我的左腿肚,只剩下尖尖的尾部露在外面。菊林在我腿上狠狠拍了几巴掌,红了一大片,蚂蟥才软软的滑到地上,我腿上鲜血直冒。菊林顺手从田埂上扯了把草,撸下草上毛茸茸的白粉,敷在我的伤口上,用自己的手绢包扎好,竟然止住了血,这让我对她刮目相看!回家以后,我挨了顿狠打:不许下田,蚂蟥都快钻进你血管了!

荷花盛开的时候,就到了我生日。五岁那年,外婆给我煮了个整鸡蛋,外公逗我:可以把鸡蛋给我吃吗?我反问,有这样的小孩儿吗?于是外婆给我讲了孔融让梨的故事,这就是我“礼仁”的启蒙。我没有条件上幼儿园,外婆教我读拼音、背唐诗、学算术。做得好的时候,就奖给我“8”字形的酥饼,叫做“卷卷酥”,这酥饼就是我每天做功课的动力。我和小伙伴去河边玩儿泥巴回来,饿了要酥饼吃,外婆轻轻打着手板唱儿歌:黑波罗,黑波罗,伸出个手手向婶婶要呀要馍馍,羞呀羞死了。外公找来废木块劈成小块,用蜡笔涂成五颜六色的,就是我的积木,我用这些积木堆积着儿时的梦……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懂得,在百节溪的时候是外公外婆最艰难的日子。解放前,外公是四川大学的高材生,外婆是重庆女子师范大学的校花。解放后,他们都是优秀的教师。因为外婆被戴上“右派”帽子,才下放农场参加劳动的。外婆每天带着我割猪草,我就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成长。一个闷热的傍晚,外婆在胡豆地里赶工,我才一岁多,就坐在地边的轮坎上,一条毒蛇吐着信子与我为伴,收工路过的叔叔眼疾手快,一锄劈下蛇头,我才躲过一劫!

外公也蒙受着冤屈,平时语言很少,常望着落日叹息!76年冬天,特别冷。寝室的土墙倒下来砸着外公,半边脸都肿着,不久63岁的外公就和我们永别了!

妈妈小学刚毕业,才十三岁, 就因为家庭困难,到处做临时工,都是干体力活儿。后来招工去万福铁厂,做的也是改锯等活儿。舅舅初中毕业就进工厂当了学徒;幺姨先去桃花当了知青,后来才在农场做临时工,当时都是干农活儿。

年代初的春天,摘掉了外婆头上的“右派”帽子,恢复了公职,重新走上了讲台!外公的沉冤也雪清了,烧纸的时候,外婆把好消息告诉了外公。 五年后外婆因病离开了我们,和外公合葬于城西的插旗山上,成为我永远的牵挂! 今年农历九月,妈妈步入古稀之年,我特意陪妈妈和幺姨去百节溪公园怀旧,她们说起当年仍然眼睛潮湿,感慨万分!

外公外婆乐观的生活态度,教会我面对生活的逆境!童年的百节溪,这幅风景画永远珍藏在我心灵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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