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夜

作者: 胡剑 2015年03月16日散文随笔

往年过年一般是正月初二去丈人家拜年,住两天,然后初四下午回来。今年因为丈人村子修礼堂,要在初八办酒,全村的女儿都要送礼到贺,玉莲便同丈人说好晚一点去拜年,初七上午去,初九再回来。

初七一早,我们便起床,到十里接上大哥,便径直往瑞昌赶。到了瑞昌市区小哥家,接上小嫂和侄儿,这才向南义赶去。小哥一家四口今年在南京过的年,也是赶回来参加礼堂庆典。因车子坐不下,小哥一人坐中巴回去。

又有大半年没来丈人家,只听说二哥家的新房做好了,丈人也自己出钱做了两间厨房,到了家一看,真有满目一新的感觉。不仅如此,由于新农村建设,村子的路和池塘都修过,几家老屋拆掉,正在打地基,屋场上显得十分空旷。礼堂也建好,就在原来的祠堂原址上建的。随二哥去看了下,很大,很气派,虽只有一层,但里面有戏台,放三十张桌子没问题。旁边还有两间大厨房,此时,正在烧火烧水准备明日的菜肴。金水、金火兄弟正在砍肉骨头。另有的年轻嫂在擀青菜。二嫂也在帮忙。二哥指着厨房边上的空地上说那里准备建个公共厕所,以后在礼堂搞活动,也好去那方便。建这个礼堂,村子里每个男丁出了将近四千元钱,独女户也算一个男丁。丈人一家有三个儿子四个孙子还有自己共八个男丁,这项就有三万二千元钱,还有户头钱没算。二哥说礼堂建成这样,还差一万多的缺口,这次办酒后,收到的礼金就正好可以付掉。明天初八还要接太公,晚上放电影,大家要陪太公坐夜。

说到接太公,我才记起来的路上有近百辆的车队敲锣打鼓放鞭炮响气铳,也是在接太公。二哥说那是大屋余家接太公,今晚那边会很热闹,他们有上百户人家,财大气粗。我想也是,因为那车队里不仅有很多宝马奔驰,而且有许多北上广的牌照车。古人说得好,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那还有什么意思呢。这么热闹地接太公,半是含有这种意思。

中午随便吃了点。晚上大家围在桌子上,算是团年饭,兄弟姊妹四个到齐,丈人新酿了高粱酒,问我要不要尝尝。我抿了半两,不一会便满脸通红,才下桌,便坐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两个小时后,酒才渐醒,一点事都没有,真是自家纯粱酿的好酒。晚上一家人打麻将到凌晨一点才去睡。

初八这天一大早外面就传来锣鼓声,由于睡得迟,不想起来,睡梦中总听见小孩的吵闹声和不停的打锣声,最后听到鞭炮声,这才晓得接太公开始了,匆忙穿衣下床,来到外面,发现大家真的都走了,队伍远远的。由于接太公的地方就在屋后的隔壁自然村,所以根本不用开车,小孩扛旗,几个大人抬轿和打锣鼓放炮就行。胡德韬和胡馨予也跟了去。我边洗脸吃饭,边等他们回来。锣鼓鞭炮声越来越近,太公太婆的木雕像终于接进了新建成的礼堂内。我也来到礼堂,刚放完鞭炮,里面烟气呛人。太公太婆像已摆放在上方,香烛都点好。胡馨予见到我,开心地抱住我讲自己也扛了一枝旗。我夸奖她长大了,她愈加地兴奋。

中午的酒席预备有二十桌,只开了十六桌。菜肴很丰盛,猪肉、牛肉、鸡肉、鸭肉、鱼肉都有。丈人家人多,大人小孩围坐了一桌。吃完饭,姑娘们便去记礼处送礼,统一是每位1000元。送完礼除礼册上登记外,墙壁上还有一张大红纸,也公示出来,让大家看。我在一旁观看,见到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壁,心中真有些小小的荣誉感。我问二哥,将来是不是要刻成碑留在墙壁上。二哥说有这个计划。

快吃晚饭的时候,有个祭太公的仪式,各家各户端着预备好的祭品猪头和腊肉,带着香烛,一起送在太公太婆像前,鞠躬上香放鞭炮。完了之后,大家便同在礼堂内吃晚饭,晚上人少,只有本村的六桌。电影机也已架好,是免费的国家送电影下乡用的。吃完饭,丈人邀几位牌友打五十K扑克牌。电影开始放《有这样一位将军》,讲述的是甘祖昌将军的故事。甘将军被查出患有癌症,活不过六十岁,便主动提出回到家乡农村做农民。在家乡他带领村民开山种地修水库,不仅活过六十岁,而且活到了八十多岁。尽管幕布效果不好,小哥、金水等人算建礼堂的账目算得你争我吵发出噪音,我还是认真地将这部电影看完。下一部是部苗族歌舞剧,叫《妹要过河》,很热闹。电影才放到一半,算账的那桌人吵了起来,不欢而散,本来是要陪太公坐夜的,也顾不上了。看电影的人也没几个,毕竟不比我小时候那阵子,一听有电影,各家各户拿着板凳去大队观看,现在村里有有线电视,有电脑,有手机,电影随时可以看。放完妹要过河,才十点过一点,放电影的大叔便先回去了,给的理由是没有几个人看,的确,除了我外,大家都在看牌或看打麻将,小孩都窝在各自家里看娱乐电视。

礼堂内剩下来的十几人,一桌牌和一桌麻将外,便又凑了桌麻将,我的位子让玉莲上,便坐在边上吃瓜子看牌。十二点才过,厨房里便开始张罗夜宵,这是安排给坐夜的人吃的。预备了两桌,有热菜、米饭和红薯稀饭(他们叫薯茶)。虽然肚子一点不饿,我还是吃了一碗米饭和两碗红薯稀饭,吃完后,浑身暖呼呼的。吃完夜宵,丈人这桌也就散了,留下两桌继续陪太公坐夜,玉莲让我同丈人一同去睡,我熬不住,坐了一会,便回房睡觉去了。

从礼堂出来的时候,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山村显得很静谧,灯光穿透雨雾,有种朦胧的感觉。忽然觉得,这世界一直在变,年老的人一直在怀念旧的东西,年轻人沉迷的新的事物,两者之间的代沟似乎已经形成,将要断裂。就好比这新修的礼堂,外观上是座礼堂,其实他在村民心中的地位与过去的祠堂没有分别。只不过有些东西要人推动和坚持,好比这陪太公坐夜,这种习俗,是很好的一种传统,这种尊祖敬宗的文化不是迷信,而是一种几千年流传下来的民间礼仪。忘了共同的祖先,各顾各的,似乎是民主进步了,但我们不知不觉中却已经丢掉了自己的根和魂。我躺在床上,心中惦记着在祠堂中打麻将陪太公坐夜的人,听冷雨敲窗,不知不觉,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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