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

作者: 茨平 2015年03月16日优美散文

还在老家种田时,我有一部大号自行车,呵呵,那时候,城里人乡下人,都要置辆自行车。我那自行车呀,新置没几年,就让我整得面目全非。龙头钢圈三角架后座生绣,我用调和漆涂,涂个它色彩斑斓。前座板残破了,用塑料袋一层一层裹它严严实实。至于它铃儿不响,不管它了,让它如隔壁的哑巴。

我骑着它,奔波于乡村的马路上。我喜欢叫女儿坐在后面。橘红的日头斜斜的,远挂的盘山公路斜斜的,斜斜的自行车上,一前一后两个斜斜的人,就这么蹬呀,蹬呀。我喜欢这种感觉,好像有首诗要从心窝里跳出来。其实女儿挺不喜欢坐它。铮铮铁骨的后座架硌得她细嫩的屁股生痛。我蹬一下她的心颤一下,蹬一下颤一下,一路下来,她的小屁股麻了,估计她的心颤累了。乡村的马路坑洼不平,有回蹬狠了,震了她下来,躺在地上呜呜大哭赖着不起来。现在女儿老说我,老是叫我坐老是叫我坐,不坐又怕你黑起脸,多伤心的童年啊!

自行车更多的作用是用驮东西。去镇上买化肥,左边一包右边一包,上面还要叠一包,用橡皮绳捆个死死的。去田里割稻子,稻谷装进蛇皮袋,也是左边一包右边一包,上面还要叠一包。去山上砍木头,截成两米长的断子,也靠它驮回家。自行车后面负重前面就轻,重心严重失去平衡,很考验骑它的技术。我双手使劲摁住龙头,躬着腰,企图将全身的重量往前压。就这么蹬呀蹬呀,大汗淋漓,人累得直哼哼,它也累得直哼哼。就这么使着劲儿摧残它,想叫它不面目全非都难。我自己都记不清楚,送了它几百回进自行车医院。那个豁嘴大门牙修车师傅,见到我推车来了,就说没你这么败家的。再说,也好,没你们这些败家的,我怎么赚吃哟?然后搬出工具,紧钢丝、上链条、换轴轳、打黄油、装螺帽。

我这么使着劲儿摧残它,不管它死活的意思,其实是挺在乎它的。每到一处,放下来,都要给它上锁。就是去田里割禾,一抬头就能看见它,也要上锁。女儿嬉嬉哈哈笑说:锁它干吗?没人偷的。我前后左右看路上的行人,嘿嘿而笑:这怎么行哟。自行车太破了,真的没人偷。有回去街镇上,把它锁在一贴满牛皮癣广告的电杆树下。朋友拉我去喝酒,喝完酒打麻将,打了麻将吃晚饭,吃了晚饭接着打,那晚就在朋友家睡了。次日醒来才记起它,急匆匆赶去。嘿,它还歪歪地立在那儿。真是贱车贱命,犹如我这个人,卑微得扔到哪儿都没人打你的主意。

后来买了摩托车,再后来就出来打工,自行车也就光荣退役了,我随手把它扔到杂物间里。岁月不饶人也不饶车,况且它被年轻力壮的我狠心地摧残了那么多年,锈散架了,有气无力,犹如得了癌症的老头。有次回家,喊来收破烂的。收破烂的盯着它瞅了半天,一伸手掰成两块,扔上三轮车,递过一张老旧的五元钱纸币,蹬上车,回头冲我裂嘴一笑,走了。

我突然有种伤感。这是我的功臣呀,它不仅驮着我在乡村马路上奔波,还驮着我生活所需要的东西,简直是那段岁月我生活的写照。就这么丢弃了,我是不是有点残忍?不过也好,早去早投胎。下辈子再做自行车时,呵呵,最好离我远一点,我这种类型的都要离远一点。

现在,我在繁华的都市里打工,依然会看到有人骑着自行车从我身边过。平坦的街道,他们蹬呀蹬呀蹬得挺轻快。恍惚间感觉旧时光在向我问好。我想起我的自行车,不知被那个收破烂的弄到哪儿去了?投胎做了什么?会不会是某栋建筑的一根螺纹钢?或许是某处的一枚铁钉?若是真变回一辆自行车,敢情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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