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因何起 一往而深

作者: rengaili [文集]2018年05月15日生活散文

五一放假了,早晨床后我独自一人出行,游金凤山。

金凤山位于商州城北,是近几年新修的一座休闲娱乐公园。清晨,郊外空气清新,凉爽,阳光明媚,我沿文卫路向北去金凤山。踏上金凤山西边的环山公路,我的思绪一下子又回到十二年前。

那时我在金凤山公园筹建处上班,听说要把城北这座山打造成一座休闲娱乐公园,我很好奇也很期待。一个冬天的下午,我和几个同事一起登山。那是我第一次登这座山,他们带我沿和平小学东隔壁的小路上山,那条村间路泥泞,弯曲,狭窄,很难走。一尺来宽的土路悬在几丈高的斧崖边,紧挨下面房屋的檐角,路沿下就是屋后深深的沟渠和便池,堆放着杂物,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

上了第一个土坡,有一个小的平原,沿原东边修有廊亭。同事告诉我这是望江亭,廊叫望江亭长廊,是这座山上最低的廊亭,而廊亭西北边的空地会修成广场,叫望江亭广场。他们一边查看工程进度,一边亲切地和支架上施工、彩绘的工人搭话,询问他们的生活情况。我听出修建廊亭的师父是湖南人,负责廊柱的彩绘。他姓胡,矮胖,说一口饶舌的南方话。因工作关系后来常见这位师父,时常观赏他精妙绝伦的彩绘手艺。

站在廊亭边眺望,丹江河果然一览无余,滔滔江水似乎就响在耳畔。不时奔跑的火车呼啸着穿山而过。那时陵园以东还没修建红军广场、老年大学和傍边的儿童乐园,北坡是一级一级的梯田,一排排坟墓。田间种着桃树和杏树,春天,州城的闲杂人士结伴而至,在此游玩、赏花。我也沿陵园路来过几次,可从未想过登山,要到山顶去。

织耕厅像一颗璀璨的宝石镶嵌在金凤山的腰间。从它而上到栖凤顶的山石小路瘦而白,弯弯曲曲盘踞在坚硬、荒芜的山脊梁上,许多地方被硬石隔断,路边长满荆棘、野枣刺和槐树梢。我跟在他们后面小心走着,不时胆怯地弯腰爬行。

十多分钟的山路我觉得走了好久,有一个世纪的光景,站在山顶呼呼喘气,这才觉得山高。眺望远方,此山北边是绵延的白龙山,南边是龟山。俯瞰我们的城市和家园,商州城不大,东西走向,依山傍水,东至龙山,西到构峪,躺在南北两山之间的腹地。丹江河穿城而过,像城市的脊梁,明亮的河水似血液般淙淙流淌着。城市的主体建筑和街道都在河北,紧靠金凤山,金凤山高高耸立,像半边天然城堡。河南沿河道边是成片梯田,冬天也被勤劳的农民修整得整整齐齐,一溜一溜非常漂亮。南山脚下则聚集着一片片村庄、民房。那时的州城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美丽鲜嫩的花瓣和芬芳隐藏在一片片低矮、陈旧的建筑里,含蓄、朴素而安静。夕阳淡淡的橘红色光影漂浮在参差不齐的屋顶上空,笼罩着我们每个同事的家,一切都是那么静谧、美好。

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城市很美。同事喋喋不休地给我介绍山顶及公园的总体规划,说这里将来要修一个大广场,一座高塔。又带我参观山顶的廊亭,指着不远处坡峁上正建着的亭子说,远处那个叫闻涛亭,是公园的第四个亭子,因山阴面有茂密的松林而得名。又说刚才我们上山走过的路将来会修成上山路,当然是步行路,从山顶到西关下坡的这段路是另一条上山步行路,因其穿越丛林,因此又叫林荫道。这些上山路基本上是水泥台阶路,为了美观也会镶上漂亮的鹅卵石、片石等。和平村将是公园的东入口,文卫路则是西入口。有一条环山公路从文卫路进来,沿西关砖窑厂绕山阴面,到达山顶,再转到织耕厅下到和平村,打通东西入口,连接每个景点,与每条步行路相通,实现公园路网通的远景,改变山上住户出入难的困境。又指着远处说,那里要修高档住宅楼,那里要修活动园、那里是度假村、那里是跑马场……听着他们激情高昂地讲解,我激动的思绪早已挣脱躯体的束缚,像幽灵般在山坡游荡,一会儿到了采摘园,一会儿又闯入了跑马场……心想这那里是公园,比仙境还美!

次年三月我和他们,随交通局的测路队一同进山。我们不知多少次从西关砖厂上山(那时坡上有一条不足三尺宽的土路),去山涧丛林测路,去各家各户走访,勘测路线,测绘路面,登记公路通过的地界,交涉修路涉及到相应住户的破、树、地,甚至那家的房屋、鸡圈、坟墓等,登记造册、估价,和他们一遍遍商谈赔偿。山上的许多人家我们常去,知道谁家务农,谁家养鸡养猪,谁家种着葡萄、樱桃和桃子,知道谁家为人厚道,待人真诚,谁家做的饭菜好吃,知道谁家生活艰难,儿孙不学好……日久生情,时间长了,这坡这路这里的人好像住进了心里,也不觉得山穷人贫路泥了,反而觉得很亲切。

从文卫路上坡,挨坡处有十几亩地的砖厂,时常能看到整齐的砖坯,冒浓烟的窑洞和穿着皮围裙的师父,现今那里被夷为平地,矗立着一幢幢漂亮的高楼、别墅。

离砖厂100多米的山坡上有一排破旧的公房,住着一户人家。这家有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儿子,瘦小干练,说话爽朗,待人热情。每次上山路过他都热情地迎着,遇到水果熟了家人便大方地摘了来让我们尝鲜。同事都喜欢和他说笑,去他家借东西。他们当时租住在此以养猪和种植葡萄、樱桃为生,人缘广,我们工作中许多信息的收集,困难的解决得力于他的帮助。北环路开通了,房子也拆了,现今这里搭着简易屋棚,住着一户养蜂的人家。不知他们去了哪里,可好?山顶的住户给我的印象极深。那家住着一对五十多岁极普通的大伯大妈,四间旧屋也不刻意收拾,零乱而亲切,每次去都有种回家的感觉。同事一个个都不客气地自己进屋舀水洗手,倒水喝,随便找个杌子或场边或门口坐着,亦或树下的石头院子的木墩子不拘那里坐了,踏实地歇着。这家男主人中等身材,国字脸,身板粗实,话语不多,但很和善。他若忙着,见到我们并不立刻停下手中的活来招呼,只欢喜地笑着,像我们的父辈那样很随和自然地一边做事一边说话。女主人矮小,麻利,见我们去了,知道奔波一晌午的我们这时最想吃顿可口的饭菜,便悄悄进厨房忙活了。我们随便坐着喝水歇息,和男主人说笑叙旧。遇到瓜果成熟期,常去的同事也不把自个当外人,随手摘个桃子或黄瓜、西红柿尝鲜。从枝头摘下,放掌心蹭蹭,抹去果子上的浮毛便放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嚼着。交谈中我听出这家大叔是这个村的干部,务弄着一片桃园,日子殷实,儿女都在外面活动,有上学的也有打工的,只因条件差,所以一直没有修建屋舍。男主人常笑着说,路不通么,下雨了山上的人下不去,城里的人上不来,一动两腿泥么。

后来上山每每走到他家屋后,我都会驻足张望,他家房前屋后的树木更蜜了,那几颗桃树、杏树还在,愈发大了。树荫间的屋舍已翻新,依然是几间砖木结构的矮房,修有小院,种着花卉,养着狗。柴垛旁的黄狗不时探出头来,对着张望的游客叫两声,亲热地打着招呼。时常有种进去坐坐的冲动,每生此意便会不由自主地默问自己,他们还好吧?

那时我刚进城,参与修建公园是我在城市的第一份工作。对工作认真的我三伏天顶着烈日去工地监工,站在施工队傍边,以自己学来的一点监理知识瞎指拨,一会弹嫌他们这块片石铺高了,那两块间距太大,一会儿又指责他们不该把破碎的路沿石拼起来用,又嫌沙料里的泥土太重……时常被那些老板们攻击、取笑,没少在背后说我坏话。也是那时我认识了片石,大理石,鹅暖石,路沿石等筑路材料,学会了怎样查看石料的比例。也亲眼见证了现代化筑路工具的先进、快捷和无所不能。在我的记忆里,筑一条7米宽,几十里的环山公路靠人力开挖路基至少需几个月时间,谁知筑路队的挖掘机、铲土机齐上,一个上午就产出了路基。树木,岩石,陡坡在这些先进庞大的机器面前渺小脆弱地不堪一击。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十二年过去了。如今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宽阔通畅的柏油马路通往山顶,通向山上每户人家的院落,自来水也接到每户人家。他们都盖起漂亮的小洋楼,房子似乎更多了。房前屋后修着停车场,许多农户都挂着农家乐的牌子。更可喜的是许多院落周围都有绿化带,植有风景树和鲜艳的花木。不知那家在坡顶新盖了房子,卖着小吃,设有茶座和棋牌室,院子里坐满了登山的游客。

在山顶转弯处的路沿石上坐着几个老人,面前的竹笼和地上铺着的袋子上摆着一溜溜新鲜的蔬菜和杂粮:小葱、韭菜、青菜、莴笋,玉米糁子、豆子、鸡蛋。两个小孩出现在那里,前面放着一篮子樱桃,是那种老品种樱桃,橙黄色,颗粒不大,皮薄,味甜汁多,粒粒饱满,晶莹剔透。女孩有十一二岁,蹲着,并不吆喝,也不大看来往的游人,红着脸,害羞地勾着头,咬着下唇。男孩子四五岁的样子,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沓钱,兴奋而甜蜜地笑着,不停抖动着那些小钞。在他们周边并没有称,突然好奇他们怎么卖的,数颗粒?断堆?走出好远了还忍不住回头看看。

山顶的广场聚集着好多人,有站在栏边瞧望的,有嘻嘻哈哈与塔与廊亭拍照的,有骑、卧、仰在健身器材上锻炼的,也有悠闲地闭目倚在长椅上小憩的,塔后传来优美的乐曲,几个精神矍铄,身着白绸缎的老人正神清气闲,挥臂移步,面对太阳打太极哩……

第一次登山,我便知道山顶突出的崖石边是观城的绝佳地。如今的城市比之前繁华了,热闹了,高楼林立,人山人海。河南河北影响市容或占地的建筑、民房全部被拆除,能开发的土地都充分利用,道路、公园、高楼塞满了南北两山之间的腹地、河床,东至龙山,西到构峪,使这个城市变得雍容华贵,大腹便便,各种各样的气味、色彩和声音交织混合在一起,笼罩着这座发展中的城市。那条可爱的丹江河依然清澈、充盈,明镜般耀眼,乳汁般的河水滋养着州城的儿女们,又不辞辛劳长途跋涉,无私地把甘甜的汁液送往祖国母亲的心脏——北京。

五月的天空真高真蓝,那么可爱,似一尘不染的大海,几片洁白的云朵花儿般灿烂地绽放着,愈发衬天空高远、明净。

身后突然有人和我说话,你也来啦?回头见是交通局的小伙子,当年一起勘测修路的同事。他满头大汗,外衣绑在腰间。我惊喜地应着,哦!你也来看看?他笑着点头而去。我立在那儿好久没动,和他相识缘于金凤山的修建,之后也常遇到,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也许他也不记得我叫什么,见面了都觉得意外而惊喜,顿足而立,亲切地看着对方,打声招呼。那一刻我猜他想到的定是,哦!那是我们当年修金凤山公园的同事。起码我们互相问候时我是这么想的,金凤山会先从我的记忆中脱颖而出。

下山途中一个小姑娘从转弯处的陡坡上一跃而出,一张恬静粉嫩的笑脸映入我的眼帘,瞬间怔住,如此面熟,在那儿见过。她挎着一个精致的编织篮,里面装着半篮鲜嫩的桑叶,刚要下坡却被身后攀着树枝采摘桑叶的母亲叫住,不得不驻足停住,回过头去。就那样侧身站在坡塄上,画一样美。

擦肩而过的瞬间我认出了她们,那不正是嘉年华公众平台的聂编和女儿吗?她们?养蚕事业在我们周围很少有了,小姑娘也不可能把它当事业去做,顶多是喜好!也就这仅有的快被世人遗忘的喜好竟那么美好,似山涧突然出现的奇花异草,似黑暗中亮起的明灯。不管她处于何种初心,那一刻都深深地打动着我。我没有转身打扰她们,只在心里为其鼓劲、点赞。因为我知道一切美好皆由心生。

十点多我沿林荫道下山,没有回头、留恋和赞美,却把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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